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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裡的一段小唱抒情散文

流年裡的一段小唱抒情散文

  三年前的這個季節,天開始冷了,天卻常晴著。陽光從我面前的窗外射進來,陽光很亮,彷彿把我也照得透亮。那些日子裡的陽光溫暖了我的身體,也溫暖了我的心。陽光能夠驅走季節的冷,也能夠驅走地震災害留給我心裡的恐懼,即便依然心有餘悸,但是陽光太明亮了,我的心在漸漸安定下去,我漸漸感受到平靜的生活真的可貴,平安的生活彌足珍貴。

  陽光下,許許多多的人影輕鬆地挪動著。一個身影挪動其中,很微小,不太引人注目,但這身影還伴隨著極其優美的聲音,就令我特別關注。我看清了,實在太平凡,行走在冬日的陽光中,聲音很美,發聲的時候卻很少,彷彿不能抵抗冬日裡的寒噤,彷彿那身影和聲音都融進了冬日裡謙和的陽光,在我的身邊若有若無,在我的耳際若有若無,在我的眼底若有若無,我的心裡,裝著整個冬季,也裝著冬季裡謙和的陽光,自然也就裝著若有若無的身影和聲音。

  那個冬季裡我開始感到快樂,因為冬季雖然很冷,每天卻有陽光照著,地震留給我的恐懼正在遠去,遠去,後來我終於完全忘記。我就完全屬於那個冬天,我就完全融進了冬天,我和許多人的身影越來越近,我們之間也越來越溫暖。我很抱歉,我時常忘記那個不太引人注目的身影和伴隨在身影裡的聲音,我常常忘了正視。偶爾,聽見一陣低緩的中音琴絃發出的自信穩健的聲音的時候,我就回頭,每一回頭,我總能看見一大片亮麗的陽光,這片陽光並未來自天上,有時候,天還陰著,甚至是在下雪的日子,這一大片陽光也能躍然跳進我的心房。雪花不緊不慢地落著,雪花很溫暖,我漸漸感到雪花就是凝固了的陽光。雪花從天上飄來,落在預防餘震的活動板房門前,雪花照亮的是我的心境,照亮的是若有若無的身影,還有中音琴絃一般自信穩健的聲音。雪花和人影一樣嬌小,雪花和人影一樣輕盈。

  兩年前的冬季,天也開始冷了,天色時晴時陰。對我來說,天色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關於地震的記憶終於徹底遠去了,關於地震的恐懼也遠去了,從一定程度上說,這還得感謝那個若有若無的身影,彷彿雪花落在地上,悄然無聲,卻看得見一色的白,一片的淨,一陣陣的眼前發亮,一陣陣的心裡舒暢。雪花落過了,太陽出來了,雪花被曬化,雪水融進土裡,滋養著一棵尚未破土的春芽,這棵春芽就是平靜和幸福,就是安靜和坦然。

  在年歲的長路上,我已經站立在季節的這一頭,所以,只能頻頻回頭眺望從遠處走來的稚嫩身影。在地震之後的第一個冬季,站立在家園的廢墟和心靈的廢墟上,我看到的其實是一片豔麗的陽光,我卻奇怪,總有一個人在偷窺,也在躲避。從那麼多剛剛從驚懼中走出來的身影中搜尋,彷彿生怕丟了一樣剛剛到手的寶貝。隔著茫茫的人潮對視,目光遊離。總有一個人在別有用心地打聽,總有人在不聲不響地關注,而所有的打聽和關注也都是為了送上無言的問候和祝福。有時候,一切的一切,實在沒有表達的機會和場地,只好放在縹緲飄忽的夢中反反覆覆地做。只可惜,那個身影一直模糊,一直若有若無,我彷彿一直都在背對著。有時候,我無事可做了,就在寧靜中整理自己的記憶:這樣的人來過,這樣的事來過,眼前的卻是另一個,並且毫不相干我的傷心的從前,我只是在虛擬中延續一個失落許久的故事。所幸,我心裡的生命火山雖然還在奔湧著,我卻不讓它噴發,我要讓它蓄積著,緩緩釋放,我想把長長的冬季烘烤成溫暖的春天。

  一年前的這個季節,我改換了一下應對陽光的位置,太陽從我的右面升起,我的右面沒有門,也沒有窗,窗在我的前面,陽光便不再直射我,陽光照著小城北邊的青山,雖然已是冬天,山卻依然青著,綠中帶黃,黃中泛綠。真奇怪,我的想象竟然變成了現實,天氣本來很冷了,山卻青著。

  那個冬天很漫長,當我發覺身邊少了什麼的時候,我苦想良久,才發現那個若有若無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一打聽,離開了,據說是暫時的`離開,明年秋天還會回來。本來,這是一件小事,我卻難以釋懷,我覺得我虧欠了人家一些什麼,是什麼呢?彷彿是鄭重其事的談話,彷彿是真心誠意的祝福,彷彿是自然而然的關顧,彷彿還有詢問,彷彿還有一大堆表白,然而這些,我全都忘記了,如今,人已走了,即使明年秋天還會再來,明年秋天又會是什麼樣子呢?誰都不能抓住任意一個奔逃而去的日子,也就抓不住明年的秋天,何況,那將是一個十分遙遠的日子,誰又能料,其間還會有多少難以預料的更大的變故?我真是太粗心了,這個身影是富有詩意的,身材嬌小得若有若無,聲音彷彿中音琴絃被一隻芊芊細手輕輕揉搓,卻走了,沒有挽留,沒有說再見,也沒有祝福。

  我好像突然丟失了冬季,也丟失了陽光,其實,天一直都在晴著,那是一個千真萬確的暖冬,本該是隆冬時節,為什麼還那麼暖呢?那麼溫暖,讓我的記憶常常錯誤地停留在溫暖的季節,甚至停留在那個夏天,那個身影穿著杏黃色的夏裝,在我的視野和耳際成日喧囂,常常尋釁滋事,故意衝撞。那個真實的夏天太瘋狂了,有人在故意製造仇恨,有人想讓這個非正常執行的系統徹底崩潰。那些日子,明豔的陽光裡常常夾著密密的雨線,雨線被陽光照得透亮,我的心也透亮。天地很潮溼,我的心裡卻很乾爽。整個夏天,那張小臉百無聊奈地板著,那張小臉裝腔作勢地陰沉著,我絲毫也感覺不出由人制造出來的冷漠。後來,一切都躲進了人群深處,緊接著夏天遠去,秋天來臨,然後別了昨年又到今年。

  輕悄悄地來,輕悄悄地去,一來一去,我的心裡就多出一個空洞,一個和我的生命關係不甚緊密的人在裡面住過,如今這個洞依然空著。我卻很清楚,我完全可以看成是被歲月侵蝕了,想一想,歲月裡的東西,哪一樣不在天天侵蝕著人的心呢?風花雪月,雲來雲去,我們都是生命長河裡的浮沫,命運讓我們以這樣的方式把相遇的對方悄悄探視,輕輕撫摸,我們都沒有粗心大意地盡情碰撞,更沒有融為一體,不過,我們誰都沒有主動選擇離開,即便有一個人固執地選擇離開,都會多出一個單數,看看,這就是緣分,它降臨了,誰也躲不過,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那就讓我們共同往前漂吧。

  又是冬季,一連串陰冷的日子過去了,終於天光大放晴空萬里,我和陽光的相對位置又改變了。這回,我的左邊是窗,我的右邊也是窗,並且窗戶都很大。每天,太陽從我的背後升起,陽光在我的左右兩邊歡暢地照著。天氣已經明顯轉冷,山依然青著,那樣的青色,比春天的更穩固,比夏天的更成熟,比秋天的更溫潤,方正的樓宇,圓潤的大山,還有湛藍的天空,為什麼不好好看看呢?為什麼不淡定坦然呢?為什麼非要等待春天呢?為什麼要等待?春天真的有那麼美好嗎?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其實我們誰也沒有留住自己喜歡的季節,更別說留住一個人,我們只是生活在當下的今天,這個時刻。

  我的預料沒錯,那片浮沫又漂回來了,臉上閃過會心的一笑,也是無奈的一笑,我卻認為,那也就是近乎無賴的一笑!不是想隱逸嗎?不是想遠離嗎?不是想叛逃嗎?怎麼又回到了原處?並且回來得這樣快?無論是背對著,還是面對著,無論是眺望著,還是逼視著,讓我們懷著浮沫的心態往前漂吧,輕鬆一笑,不要再想改變什麼。

  走在路上,我們的心裡隱藏的東西太多,讓我們感到疲憊的正就是這些無形的壓迫,那就丟掉吧。生命的相遇可能有許許多多的原因和理由,生命的相處也就應該有各種不同的風度,生命的分別不應該讓仇恨招手,生命的永訣卻應該讓愛作為唯一的遺留。

  真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冬天,我的心裡又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成了一棵大樹,樹葉已經飄落得所剩無幾,我的身上遍佈著滄桑的痕跡。我的頭上經常有鳥兒在飛來飛去,來停歇,這樣過了一輪四季,又過了一輪四季,我對它們說,我很願意以我的愛意為你們提供築巢的場所,你們來吧。

  冬天來了,一切確乎在我的預料中,我想對小鳥兒說:我們的生命都是自由的,請接受我們的相遇,請接收我對你們的關注,並且,讓我們一起漂流,一直漂到生命的下一個境界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