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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的沙棗樹散文

家鄉的沙棗樹散文

  我的故鄉有條溝,它的名字叫“沙棗溝”。不知從何時開始,溝的兩岸,生長著一叢叢野沙棗樹。端午前後,點點棗花競相開放,十里飄香;深秋季節,累累果實倒掛枝頭,金黃誘人。“清風吹醒棗香夢,明日端午故鄉人”。沙棗樹在我的夢境中恣意生長,醇醇棗香讓人魂牽夢縈。故鄉的沙棗樹,已是一種情結,一種文化,一種對逝去歲月的詩意表達。

  據老人說,溝口住著一位財主,膝下有一子,其子百無聊賴,招搖撞騙,一日,財主正言以告:“你已成人自立,明日,打點行囊,嚐嚐人間疾苦,混不出人樣,休來見我!”未及三月,兒子衣錦還鄉,並奉上一沓沓鈔票,父親看也未看,一把塞入火爐,兒子紋絲不動,熊熊火焰照紅了父親憤怒的臉:“孽子!不是自己的血汗錢,你是不會疼惜的。”兒子慚愧難當,再次漂泊他鄉。

  時過三秋,兒子榮歸故里,只見他衣著樸素,步履蹣跚,手裡卻攥著一顆掙來的金子-----玲瓏剔透,極像一顆飽滿的沙棗。那日正值暴雨過後,洪水滔天,父親接過金子,竟擲於洪水中!只聽見兒子喊了一聲“不,不!”縱身洪水去撈金子,最後被洪水捲走。

  父親悲慟欲絕,哽咽著說:“兒啊,你真傻,我要的不是你金子,要的是金子般赤誠之心啊?”

  洪水過後,人們驚奇地發現,在溝底的中央,被沙石聚起一土丘,中間高高隆起,兩端尖尖,如同一個巨大的金黃的棗樹種子,這豈不是擲於洪水中的那顆金子嗎?從此以後,被當地人抹上了一層浪漫而又神秘的色彩。

  就從那時開始,兩岸長出一叢叢沙棗樹,一到深秋季節,一棵棵棗樹上掛滿累累果實,金燦燦的,如瑪瑙般,顆顆是閃光的金子。

  以後,凡是走出村子的人,無論是求學、工作,還是出嫁,甚至乞討,每當跨過這條沙棗溝時,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因為這裡有一個美麗而淒涼的傳說,是每位離鄉人心中的一座碑。

  棗娃哥,就是我心中的一棵沙棗樹。赤誠、倔強地生長在故鄉貧瘠的土壤上,無圓潤之澤卻甘之如飴,無嬌豔之態卻醇香四溢,和許許多多紮根於廣袤大地的農民一起,堅守著清貧,堅守著心靈的那方淨土。

  棗娃哥可謂我“少年閏土”。他在家排行老六,由於家貧,未上三年學就輟學在家,被大戶人家僱去放羊。只記得那時,我放學回家,他也牧羊歸圈,我倆鑽進深深的'沙棗林,夕陽西下,躺在厚厚的棗葉上,吃著甜甜的沙棗,說著新鮮的趣事,愜意極了。現在回想起來,那就是童年的味道,是漂泊異鄉之人流連往返的港灣。

  棗娃哥酷愛下象棋,但他的棋路不合規矩。雙方擺上一盤棋,他搶先執黑,紅先黑後,很有君子之風。他下棋乾脆利落,總是吃我棋子之前打聲招呼:“我車吃馬,你走。”我可不管那麼多,總是以偷吃為主,如果我的“炮”偷打了他的“車”,他是落子不悔的,不過急得漲紅了臉,他後半盤棋目的已不是“將軍”,而是以不惜代價地吃我的“炮”為主,最後的結局往往是我半盤棋未動,他只剩一“老爺”晃悠,當然,憑經驗,我是不能“將”死他的,否則,他會沒完沒了地“再來一盤”的,最終只能握手言和。

  棋如其人,他傻得可笑,倔得可愛。

  等我接到高考錄取通知書,懷揣著大學的夢想離開故鄉時,在公共汽車上回首一望,在那叢叢的棗林深處,上百隻羊群如飄動的雲海,在雲海的盡頭,有兩隻雙手向我揮舞,如風中的沙棗樹。他就是棗娃哥,被夕陽餘輝拉長身影的他,此刻顯得多麼孤單與落寞啊,正值青春年少的他,命運讓他留在了大山。那時,我真想說:“棗娃哥,我倆還有握手言和的機會嗎?”

  時光如流水,棗樹依舊,物是人非。只聽說棗娃哥三十多歲做了“倒插門”,女方是鄰村的一位已有三個孩子的母親,他這種不合規矩的棋路,已成村子人們茶前飯後的談資,但棗娃哥還是在別人的嘲笑中把自己“嫁”過去了。我想他在做這一重大決定時,是憑著“再來一盤”的不服輸的勇氣,還是“老爺”陷入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的無奈呢?我不得而知。

  故鄉十年九旱,一批批年青人出門打工,但棗娃哥重操舊業,真正拿起了屬於自己的牧羊鞭。他養羊不按常規出牌:每年秋收後,他先買來十幾只羊羔,趁著農閒時進行圈養,春播時再把這些餵了半年的羊全盤賣出,又開始忙碌于田地,如此再三。這樣即保證了羊的草料和莊稼的投入,又充分地發揮了有效的勞動力。正如他所說的“車有車道,馬有馬路,沒過河的卒子不回頭”啊。

  人至中年,少了點激情,多了點懷舊。每當走在寬闊的柏油馬路上時,每當驚歎城市異彩紛呈的景觀時,每當給學生描繪人生的宏偉藍圖時,我情不自禁地會想起故鄉的那座山,那條溝,那棵沙棗樹,它們如此卑微而渺小,故將幽香送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