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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何以不入“清高”之行列?

孟浩然何以不入“清高”之行列?

  孟浩然一生經歷比較簡單,他詩歌創作的題材也不寬。孟詩絕大部分為五言短篇,多寫山水田園和隱居的逸興以及( ji )旅行役的心情。其中雖不無憤世嫉俗之詞,而更多屬於詩人的自我表現。他和王維並稱“王孟”,雖遠不如王詩境界廣闊,但在藝術上有獨特的造詣,他們是山水田園詩派的代表。有《孟浩然集》三卷,今編詩二卷。是唐代著名的田園隱逸派和山水行旅派詩人,與王維並稱為“王孟”。其剛正志高,但仕途坎坷。開元二十五年張九齡招致幕府,後隱居。

  著名學者金開誠的《漫話清高》,旁引博徵,以“漫話”的方式,將“清高”一詞背後所積澱的歷史淵源、文化底蘊、價值取向等等,條分縷,看似信手拈來,實為別有匠心。在談及古人評定清高標準時,文章列舉孟浩然為例,說明“孟浩然在歷史上卻仍然不是公認的清高樣板”,藉此引出古人“對清高的評論”是“模糊”的論斷。

  那麼,孟浩然何以不入“清高”之列?

  孟浩然生活在開元盛世,可他的一生簡單平淡,大半都在隱居和漫遊中度過。與山水為伍,和鳥蟲結伴,使得他的生活染上了一層隱逸的色彩。就是傲骨的李白對他也是青眼有加。“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李白“愛”的是“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的傲氣;“揖”的是高臥林泉、風流自賞的清高。

  孟浩然的許多詩,確實彌散著濃濃的隱逸之風,這風,纏繞著的他的生活,也折射出他心態。孟浩然曾圓廬在山附近,山曾隱居過名士張五。於是也就有了他的`極負盛名的《秋登萬山寄張五》:“北山白雲裡,隱者自怡悅。相望試登高,心隨雁飛滅。愁因薄暮起,興是清秋髮。時見歸村人,平沙渡頭歇。天邊樹若薺,江畔舟如月。何當載酒來,共醉重陽節。”詩中,隱逸者與白雲共在,登高者和飛雁同滅;“愁”為“薄暮”,“興”緣“清秋”;似薺的樹立天邊,如月的舟行江畔。自有一種風神飄逸之致,清閒遠之趣,“每詠之,有泉流石上、風來松下之音”。

  後來,孟浩然又隱居於鹿門山。鹿門山是東漢末年著名隱士龐德公“採藥不歸”,化羽成仙之地。詩人在《夜歸鹿門歌》裡這樣寫道:“山寺鳴鐘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人隨沙岸向江村,餘亦乘舟歸鹿門。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巖扉松徑長寂寥,唯有幽人夜來去。”從日落黃昏到月懸高空,從漢江舟行到鹿門山途,實際上是詩人從塵雜世俗到迴歸自然的隱逸之路的暗語,也是由“入世”到“出世”的心路折射。於是,在那“棲隱處”,“幽人”便重疊了詩人與龐公的雙重影子。

  孟浩然四十歲之前主要是閉門修性,可心遠非靜如止水。

  他和有官位的人,遊山玩水,飲酒賦詩,便常常在詩中流露出希望薦舉之意:“猶憐不調者,白首未登科”“誰識躬耕者,年年梁甫吟”“今日龍門下,誰知文舉才”。孟浩然如此不失時機地表白心跡,可見其用世之心了。

  而當他有機會陪同張九齡丞相遊荊州名勝時,自然更不會放過這樣的絕好機會。《臨洞庭上張丞相》這首詩就寫得明明白白:“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詩中的“濟”是關鍵所在,“欲濟無舟楫”,也完全是一種心事的表白,那就是太平盛世,自己不甘閒居無事,希望有人能夠助他一臂之力,以成就一番事業。由此可見,孟浩然所走的隱逸之路,本就不是他的原意,其實質是曲線求仕之路。

  到了不惑之年,孟浩然便再也按不住他內心深處的真切渴望,決然向長安進發,應試進士。起初,他躊躇滿志,可結果出乎他的意料。名落孫山的沮喪和幽憤也就躍然紙上:“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不才明主棄,多病古人疏。白髮催年老,青陽逼歲除。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孟浩然曾自視“詞賦亦頗工”,如今卻落了一個“不才”。求仕情真,而宦途無望;發已白,卻功名未就。箇中的滋味也只能積澱在一個“空”字上了,圓廬虛空,月夜虛空,仕途虛空,心緒虛空。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歸。欲尋芳草去,惜與故人違。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只應守寂寞,還掩故園扉”,這首詩是詩人告別長安寫給王維的。“空自歸”,是長安之行無奈的結局,“知音世所稀”,便是歸去之因。詩中充塞了知音難遇,仕途難求的辛酸和鬱悶以及歸去的一種大無奈。

  自後,孟浩然滿身的銳氣削減,心境也落拓蒼涼。雖然他還有過一次出仕的機會,那就是採訪使韓朝宗曾與他約定一起進京,可就在約定的那天,孟浩然卻因與友人喝酒而耽誤了。友人勸說他,他卻借酒而口不擇言:“我喝酒就圖個痛快,人活著也就圖個痛快,別的就不管它了。”正是緣於此,才有了李白詩中的“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皓月當空,把酒臨風,醉臥花叢,萬事也就皆休了。

  這樣看來,孟浩然雖然不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人,因為他沒有為謀求功名而不擇手段,但他也不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為隱居而隱居”的隱士。他試圖“以隱求仕”,而最終求仕不得,才在百般無奈,萬不得已中,走上隱逸之路。而在那條路上,他又一直置身於“出世”與“入世”的矛盾旋渦中,走得實在算不得身心舒暢。

  鑑於此,孟浩然不入“清高”之列,也就成為一種必然。而古人評介“清高”標準的嚴格也可見一斑,一點也不“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