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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將芳心寄硯田散文

笑將芳心寄硯田散文

  途經蘇莊,總會想起衛夫人。但凡禹都的讀書人,大概皆會如此。

  我知道,這裡是衛夫人的故里。牌坊上的刻文,始終在招手。於是,在蘇莊,在她必經的路口,眾裡尋她千百度。

  村東,洗墨池,倒映著誰淺淺的微笑?農家小院,一隻白鵝,踱著方步,曲頸向天歌。莫不是衛夫人為王羲之點睛的那一隻?阡陌原野,該是她筆耕的一方硯田吧!覓著墨香,脫僵的思緒,滑入這方蘊藏著靈性的硯田,欲做她筆鋒上的靈犀一點。我尋思,一切的起源,或許就在這裡?

  衛夫人,本名衛鑠,東晉著名女書法家,為天地之極品,人中之花朵。她的書法絕佳,書論絕佳,衣缽弟子絕佳。將其冠以夫人之稱,該是世人怎樣的一種敬慕之情。有詩為贊:“名垂翰墨綻清芬,正體猶絕舉世聞。妙手神思營筆陣,青史永記衛夫人。”

  多少年了,衛夫人於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呢?許是中條山的微風,秀美了她的婉麗;許是青龍河的清波,柔美了她的墨筆。她那一襲風輕的書墨,如顫落一樹的花影。提筆落墨,靈思款款,有心境,有秉性,有氣格,有情懷。我知道,那是一顆透明的水晶心,與高貴靈魂的和鳴……

  魏晉的風,曠達飄逸。

  沒有虛偽,沒有名利,沒有言不由衷,沒有虛與委蛇,有的只是飄逸的人格操守與風流的處世態度,無所羈絆而又真誠自然。

  儘管身為女子,浸潤家學薰陶,衛夫人可以一樣地接受詩詞歌賦的薰陶,可以一樣的調素琴,可以一樣的做風雅趣事。幸有鍾繇為師,如此聰慧之女子,自然能其他女子所不能……

  如果選擇,我願生活在魏晉時代!

  我可以像王羲之一樣有幸,學書衛夫人,在她散著墨香的硯田,氤氳古風詩闕,勾勒優雅靈氣,用千年豐盛的文化裝滿我旅途的行囊。不只是我,許多和我一樣摯愛書畫的人,都會來她硯田漫步。儘管我生性駑鈍,但我相信衛夫人定會如母親一樣耐心,點劃撇捺,引領我登堂入室……從此,我便將年華長出的心情,種植在淡淡的宣紙上。多年以後,像觀看一部古老的影片,依舊黑白分明,情節如初。

  簪花小楷,詩意的名字。衛夫人熔鍾、衛之書法於一爐,變鐘體的扁方為長方,嫻雅婉麗,清婉靈動,後人稱為簪花小楷。明·王彥宏詩云:“江令詩才猶剩錦,衛娘書格是簪花。”似見一襲素妝的衛夫人,在午後斜陽暖照下,西紗窗前,研墨執毫,筆落宣紙。一行行簪花小字,自筆底盛開,宛若細雨漾開清澈見底的碧潭,無波無瀾,但有一種清澈和寧靜襲人心扉。

  古時的女子,對這種簪花小楷是極盡喜歡的。湯顯祖《牡丹亭》裡有句唱詞:“(陳最良)我從不曾見這樣好字。這什麼格?(杜麗娘)是衛夫人傳下美女簪花之格。”

  記得讀金庸《倚天屠龍記》時,被一段文所吸引:殷素素乘舟江上,張翠山隨行岸邊。忽然空中細雨紛飛,殷素素回身舟中取了一把傘擲給他。張翠山撐開傘,但見一幅淡雅的水墨山水,還有一行清麗婉秀的'小字:斜風細雨不須歸。號稱“鐵鉤銀劃”的張翠山,對書法自有一番心得,他說:“這筆衛夫人名姬帖的書法,筆斷意連,筆短意長,極盡簪花寫韻之妙。”

  《紅樓夢》中,林黛玉也是寫這種簪花小楷的。林妹妹冰肌玉骨,七竅玲瓏心,想必承繼了衛夫人的簪花體的。這一手風流嫵媚的小楷,或許曾無數次打動過賈寶玉的心。把這種字型寫好的女子,一定要是風神秀美,玉骨珊珊,靈氣逼人。

  文字,一旦成為書法就化蛹成蝶,蝶變成仙,成就了一種華美。“衛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鍾繇盛讚衛夫人的字:“碎玉壺之冰,爛瑤臺之月,婉然若樹,穆若清風。”玉壺冰、瑤臺月,這是如何的出塵脫俗之感。唐代的韋續也說:“衛夫人書,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臺,仙娥弄影;又若紅蓮映水,碧治浮霞。”在韋續看來,這字就是插花美人,是映水紅蓮。當你真的手捧衛夫人的簪花小楷字跡,你會覺得,這些讚語絕非虛誇,甚至遠遠不及。

  王羲之,當是書法大家了,蘭亭一序絕千秋。歷朝歷代多少人嘔心瀝血、終極一生追隨,最終都望塵莫及。王羲之手中攥著激情,借高山流水之雅韻,在一起手一落筆的抒懷間,潺湲地湧起幾多冠絕古今的圖騰氣概。

  衛夫人是王羲之的啟蒙老師。面對天資聰穎的王羲之,該如何啟蒙呢?黑龍潭邊,上演了中國歷史上最精彩的書法課!天地為課堂,自然為教具。你看那點畫,如高峰墜石;橫畫,如千里陣雲;豎畫,如萬歲枯藤;撇畫,如陸斷犀象;捺畫,如崩浪雷奔;斜勾,如百鈞弩發;橫折,如勁弩筋節。每為一字,各象其形,斯造妙矣,書道畢矣。

  名師可解玲瓏語,學書當學衛夫人。王羲之有幸,得遇名師;衛夫人有幸,得遇高徒。真的嚮往那樣的日子。風和日麗,優雅的衛夫人,和自己的高足在青山綠水間,揮毫潑墨,興致盎然。此當是人生一大樂事了。

  我想起了一首盛讚衛夫人的七絕:“筆陣圖篇帶惑傳,紅裙濡墨水中蓮。鶯飛草長江南事,笑把芳心寄硯田。”

  禹都的山,因其增秀;禹都的水,因其含韻。用盡所有時光兌換,只為找尋那微笑的芳心,然而,對於平凡的眾人,這種境界,恐難達到。蘇子也曾感慨曰:“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一顆芳心,硯田幾許,黑白兩色,千古佳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