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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南路19號散文

湛南路19號散文

  0 這是一幢“古老”的建築,長長的走廊,破舊的樓梯,木質的扶手,和昏暗的光線,涵蓋了點式樓所有的特徵。說它古老是因為與周邊建築相比,它12年的歷史的確長了點,12年前,這裡還是一片荒草,還有一棵棵野生的向日葵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頭顱,這是回憶,這是來自樓下看門老人一支許昌煙後的回憶,他渾濁的目光,和滔滔不絕的語勢,曾在某個晚上像他吐出的煙霧一樣,一直纏繞著我……

  1 樓下有一塊空地,它種過月季,但在一個冬天被凍死了,它後來又種過一棵美人蕉,但最終還是死了,現在,它還空著,堆著一小堆土,成為了院子裡幾個孩子的樂園,在堅硬的完全水泥化的城市裡,土的柔軟是多麼的珍貴,它幾乎快成了所有孩子們的稀罕物。土是我們的親戚,在我的記憶中,一直存放著我多年前手捏的泥馬和小板凳,那矇昧的帶有土腥的童年,如今不是我內心黃澄澄的金子嗎?

  2 我在春天的時候,喜歡蹲在大門口的一棵桐樹下,看忙碌的螞蟻,那些螞蟻多麼像湛南路上如水的人流,或者說,他們還不如螞蟻,他們各懷心事的沿著不同的方向奔波著,他們沒有螞蟻那樣純潔,因為慾望的尺度在他們內心是無限的。

  3 桐花落的時候,我站在陽臺上有些傷感,這些樸素的花朵很小,它喇叭形的肉身,幾乎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它花心裡的甜會被一隻黑色的螞蟻所感知,我曾在幾年前寫過一首關於桐花的詩,我知道許多弱小的,也許就是強大的。

  4 我從來不抽菸,但夜晚有時照樣像菸頭一樣灼傷我,我的書房其實不是書房,是臥室,它8平米的空間被電腦桌、大立櫃和雙人床分割著,而更深的分割,是詩歌、生活和一張張白紙,我的生活很多的時候就是一張白紙,2HB鉛筆,和灰燼般的靜坐。

  5 我沒有書櫃,所有的書籍都沿牆角擺著,書是一本本假死了的靈魂,你一旦開啟,它就復活了,特別是讀一些畸零人的書,伴著粘稠的夜色,我有時能感到我們是在面談,即便有的讓我感到面目可憎,但詞語的交流是鮮活的,像我為魚缸換水時的魚。

  6 供電局的'燈塔又亮起來了,橘黃色的燈光,是一層半透明的紗嗎?我看到了燈光下那臃腫的雪了,那雪是在傍晚才開始下的,像鵝毛呀什麼樣的比喻都被誰葬送了?我理屈詞窮地站在玻璃窗前,呆呆的,像個木頭人兒。

  7 閱讀是很輕的,像蝴蝶的飛;思考是很重的,類似飛蛾撲火。

  8 當一張白紙被鉛筆劃破,一個念頭被思維掐滅,一些詞語就暴露了,它們溼了的身子,會被暗夜裡唯一的燈盞烘乾嗎?我潮溼著,只有我知道自己的理由。

  9 樓下的叫賣聲,是黎明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是被單下我的睡眠,它被摻了水,熄了夢,它讓我看到了兒子散落一地的玩具,那些小木馬,天線寶寶,蜘蛛俠……

  10 我忘掉了所有的名字,那些符號化的事件,那些事件背後的隱匿的真相,我甚至不再參與任何命名,所有的命名都是真相的缺席,詞語的漩渦中,你知道我在向你說些什麼?

  11 事物的核心是沉默的,它向我們敞開的,只能是假象。

  12 緩慢被緩慢肢解著,陰影中有飛鳥的痕跡,我在一道金色的光芒中攀升著,我幻化的翅膀,能拍擊出春天的絢麗嗎?

  13 詩歌讓我感到了一種瀰漫著中藥的苦,它的歡快不是韻律,不是詞語的光滑,它的快感是刀飲血。

  14 四樓的高度,不是詩歌的高度,詩歌的高度是七樓以上嗎?一個落魄的詩人說,他有一天會從七樓跳下來的,跳的慾望是對飛的模擬,我們都無法給肉體插上翅膀。

  15 河堤是在二樓以上,我居住的四樓以下,它紅石砌築的擋土牆,有著好看的皮帶縫,而在擋土牆的上面,碎石路,小花壇,以及來來往往遊走的人物,它們可能是我在寫完一首詩後的全部視野。我在有意地觀察河堤時,我不知道河堤上的人是不是在觀察我。

  16 夏天是抒情的,鄭單衣,感覺中的翅膀。

  17 空調像拖拉機一樣轟鳴,思緒亂了,滴水聲,白鐵皮上的頭疼。

  18 床單上靜靜遊動的魚。身體。荷爾蒙。定了時限的鬧鐘。

  19 我懷疑鏡子,但我不時地還用它,我有時比鏡子還虛妄,我找不到自己那對稱性的存在,就好像我在郊外散步時,竟莫名的感受到草墳和我的對稱,我們其實一直都在尋找影子,自己的,或其他的,克服身體性的孤單,幾乎是一種本能。

  20 音樂瀰漫開了,許多黃昏會重複一個黃昏,而一個黃昏,將會是什麼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