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人的經典散文
帶著一路的塵土,車歡快地吼叫著,進山了。上山、下山,一段段曲線。
司機姓公,三十多歲,但我們都習慣喊他老公。老公是個冷幽默,時不時蹦出幾句經典的句子,笑得我前仰後合,隨著車的顛簸,沒有了疲勞的感覺。滿山的原始森林,依然綻放著綠色。河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也許再冷些會蔓延到河水中央。
一個幾近垂直的大坡,車在一陣喘息之後平靜了下來。老公跳下車,一股冷氣湧進來,我打了一個哆嗦。經過一番檢查,他說車壞了。我焦急地問那怎麼辦,這裡一個人也沒有,手機也沒有訊號。老公說我們上山去試試有沒有。於是他上北山,我上南山,尋找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希望。突然覺得一個電話那麼重要!
鑽進密密麻麻的'松樹林,那麼寂靜,千年就在這寂靜中走過來。一聲聲弱小的聲音,“啪,啪……”我屏住呼吸尋找著。哦,那是樹皮在崩裂,這來自遠古的生命,就在一個個微弱聲中交流。我手握手機,卻抓不住一絲高貴的聲波。
我們相視一笑,老公說吃飯吧,吃飯是生活,餓著是消耗生命。才發現已經兩點多了,看著乾巴巴的饢,老公吃得津津有味,也引不起我的食慾。我躺在靠背上,說:幸虧我今天穿了秋褲。他說你如果不穿,車就不會壞在這裡。我說現在脫掉能來得及嗎?一陣笑聲過後,老公說:“前面有一個林場的檢查站,不知有沒有衛星電話?”我說走,看看去。
繞過一個山坳,前面是一個空曠地帶。翠綠的樹林裡矗立著一座兩層小樓,紅頂白牆。嫋嫋升起的煙霧慢慢飄向山頂,好一個幽靜所在!來不及領略美景,貪婪的眼球落在碩大的衛星接收器上,像一口大鍋,靜靜地安放在樓頂,盛滿了美味,等待遠方飢渴的客人。
一路小跑,翻過檢查的路障。遠遠的看見門口站立著一個四十左右,戴著黑邊近視鏡的男子。穿一身迷彩服,腰上繫著白圍裙,舉起手中的飯勺指著我們:“幹什麼的?”老公大聲說:“車壞在前面了,想打個電話。”“來吧。”幾個字,吐出一串鄉音,多麼親切的語言,從耳根一直溫暖到心底。
進門,一團熱氣撲過來,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我摘下眼鏡,隨便撩起衣襟擦拭了一下:一桌一椅一床,一人背對著我們,在翻炒著飯菜。野山雞燉蘑菇的香味,從鼻孔鑽進去,變成口水從嘴角流出來。我看了看老公,好像兩個外星人。心想這傢伙一定是孤獨慣了,連同類也這樣漠然。我也不理會那麼多,拉開椅子坐下來,隨手拿起桌上放得端端正正的筆記本,翻開,幾行雋秀的字:一個孤傲的靈魂/穿梭在密林/傾聽著來自遠古的聲音/一樹一木一筆,一幅畫/一山一水一人,一首詩/驅豺狼,擒虎豹,願意捨棄/那無力的斯文,扛起槍……
拍案而起,一聲驚歎:“好一個看林人”!老公拿著電話吃驚地看著我,看林人轉過身,依舊漠然。我遲疑地說:“老公,我們走吧”。“不,就在這裡午飯,有足夠的美味”。我轉過身,緩過神,遞過去右手:“朋友是甘肅人吧,我姓X”。他伸出手,抓住我:“免貴姓丘,單字山,翻過來讀山丘,是那個看林人”。我看清了他:個頭不算高,一米七五的樣子。一雙深邃的大眼睛從那厚厚的鏡片裡投射出來。兩道濃眉勾勒在額頭下方,那麼對稱。稀疏的頭髮顯得額頭那麼寬闊。略微凸起的兩腮,讓嘴巴和雙耳顯得那麼小。我還想看看他那稍微駝起的背。他鬆開我的手,說:“坐吧”。
三個菜,一瓶酒。老公看看我,又看看看林人那白皙的臉,“你們兩個長得真像”。我們相視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取笑老公說:“此處有酒肉,何必貪吃饢”?丘山放下酒杯:“此處是仙境,為何貪酒肉”?我說:“兄弟酷愛詩文,你我偶遇,胡亂幾句,以便答謝這一頓飯菜:下水縛白龍,上天可摘星,不與凡夫爭長短,尋得神仙來暢談。問君何處有?曰,二兩酒”。丘山夾起一塊山雞肉放在我面前,說:“人生本貧寒,慾望惹禍端,試看幾隻高飛雁,未見藍天做了餐。聽我一句話。說,一朵蘭”!
哦,一朵蘭。就這樣靜靜地綻放,淹沒在原始森林,遠去了灰塵以外。於是說:“兄弟乃仙人也,無奈愚兄身上塵土太厚,洗是洗不掉了”。丘山大笑道:“凡塵只落凡夫,落在身何所懼哉?只要你心靜若蘭,何懼那滾滾塵土耶”……
喝乾酒,似乎有所頓悟!眼看夕陽趴在西山,依依不捨的愛戀。握手,道一聲珍重!
走,回首,又是一路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