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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二哥的散文

謝二哥的散文

  謝二哥原名謝世榮,因為排行第二,大家都叫他謝二哥。

  謝二哥的謝家是汪家街幾戶外姓之一。謝二哥的奶奶是我們秦家的姑娘,我喊姑姑。按輩份,謝二哥該喊我表叔。

  謝二哥在汪家街當了一二十年的隊長。之前是我父親當隊長,後來我父親不願當了,就推薦謝二哥來當。謝二哥當隊長受我父親影響比較大,他堅持我父親當隊長的原則,凡事不可太較真,針過去得線也過去得。因此他與生產隊的社員能和睦相處,社員們也比較服他管。

  謝二哥聲音洪亮。我想他這是練出來的。那時生產隊出工,都是用嘴喊。他每次喊出工都會站在正堂屋,拖長聲調,大聲地喊,喊上三遍,整個隊的人便都能聽到了。

  謝二哥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那些年沒搞計劃生育,每家每戶的子女一走出來,就像牽線一樣。謝二哥的大兒子是個“柺子”,走起路來像螃蟹一樣,他的耳朵比一般小孩子的大,又長得胖嘟嘟的。因為家裡沒有人帶,那時一般都是哥哥姐姐帶弟弟妹妹,“柺子”是老大,沒哥哥姐姐帶,謝二哥便帶他到幹活的地方來。大家都愛逗“柺子”來取樂。那時幾乎沒什麼娛樂活動,大家便只得自己想著法子逗樂,不然憋都會把人給憋壞的。大家常常喊“柺子”走路給大家看,或者叫他做些其他動作,不管“柺子”做出的動作可不可笑,大家都會哈哈大笑。

  有一天,大家又叫“柺子”走路給大家看。這次“柺子”不只是走路,他還邊走邊拉著大耳朵邊大聲說:“胖胖生了個大耳朵,走啊走不動!”他這稚氣的話音剛落,在場的人都笑翻了,好些人蹲在地裡,捂住肚子,直喊“哎喲”,原來他們把肚皮笑痛了。後來,大家一叫“柺子”走路,他就會邊走邊拉邊說,大家就像在看舞臺上演員表演節目一樣,笑得不亦樂乎的。

  大家都知道是誰教的“柺子”。想來謝二哥是想讓大家高興高興。

  在我的印象裡,謝二哥是個樂觀的人。他見到人,總是會笑呵呵地跟你打招呼,好像他心裡沒什麼憂愁似的。謝二哥見到我時,他不喊我表叔,他會喊我老師。我想,這不是因為他比我年長得多,喊我表叔不好意思。

  我的輩份在秦家是很高的,有些七八十歲,兒孫滿堂的人都要喊我老輩子,甚至還有喊我爺爺的。我聽他們這麼喊,反倒不好意思,便叫他們不要這麼喊,喊名字就行了。他們就會搖頭說,這怎麼能行,輩份在那裡,應該的,應該的。想來謝二哥當過隊長,知道喊老師更尊重些吧。就像正堂屋我的那位“滿滿”(我們秦家對父親同輩人的稱呼),他是秀才,大家都喊他“秀才”一樣。

  謝二哥愛編些打油詩順口溜之類的四言八句,說出來逗得大家樂嗬嗬的。

  謝二哥的家庭條件不怎麼好,不過他的這種生活態度我是很佩服的。

  前不久,我回去跟大哥祝七十大壽。酒席上,我在代表大哥去向客人敬酒時,令我頗為詫異的是,這些先前我眼裡的大人們,他們好像是突然間變得這樣的蒼老了,蒼老得像冬天來臨時坡上的那些枯萎頹敗的草,當我敬他們酒時,他們的神情動作木訥遲鈍。我明白了,活在我記憶中的他們,已不那麼的真實,而現在的.他們才是真實的。他們就像故鄉山崖上那些風化的岩石,經不住歲月風蝕的。

  當我看到謝二哥時,我大吃了一驚。他不但變得老態龍鍾,而且整個人木呆呆的,像個木頭人樣。

  我問其他人,謝二哥怎麼啦?

  他們說,你還不曉得啊?他差點兒命都沒有了。

  我吃了一驚,看著他們,等著他們繼續往下說。

  原來謝二哥的大娃兒——“柺子”,有天一大早拿把刀子跑到謝二哥睡的房間,對睡在床上的謝二哥一陣亂砍。把謝二哥的腳和手都砍斷了。幸好秦建華(謝二哥的妻子)發現了,謝二哥這才撿了一條命。送到醫院去住了好久才出院。

  柺子怎麼要砍他父親呢?我問道。

  他們說,柺子瘋了。只要他一瘋起來,就什麼都不曉得了。現在還在精神病院裡住起的。

  那柺子的妻子和兒女呢?我問。

  他的老婆在外面打工,拖起三個小的,負擔重,怪可憐的!謝二哥他們只得幫著帶到這三個娃娃。不然“柺子”這家人就散了。只是這麼來,把謝二哥兩口子拖累得夠嗆的了。

  現在,我沒能在謝二哥臉上看到那樂呵呵的笑,也沒聽到他用洪亮的聲音喊我“老師”。我在同情謝二哥的同時,感覺到生活就像天空中的雲,變化無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