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塊錢,買下一條街的溫暖
初春,夜幕降臨。時隔大半年,再次走過這條熟悉的大街,看著街兩旁那些熟悉的面孔,我的心中頓時一熱,我又重新拾起曾經擁有的溫暖。猶記得初三那年冬天的生活。學校——家——圖書館,三點一線,無限迴圈著。老師為了讓我們的成績考高一點,硬是把放學時間從五點拖到六點半。所以每次走過那條回家必經的大街時,街兩旁擺攤的小販們總是掛起橘黃色的小燈,在寒冷的冬天顯得格外溫暖。每晚放學,我都直奔最裡面的麻辣燙。
我會遞出三塊錢,輕車熟路地拿過盤子,從咕嘟咕嘟冒泡的熱鍋裡挑出三串孜然肉、三串海螺丸,然後塗上厚厚的辣醬,弓起身子,按住胸前的衣服,狠狠地咬上一口,又燙又辣,逼得人直流眼淚。疲憊了一天的身體彷彿注入了新的能量一般,我重新活了過來。老闆是個比我還小一歲的男孩,輟學了,幫著家裡做生意。他的媽媽正是街對面那個用力壓著魷魚的女人。他穿一件破舊的軍大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被凍得通紅的臉頰,有些許少年閏土的韻味。
他每次都會在我吃完後送我一串金針菇,咧著嘴朝我笑。我會回給他一個傻乎乎的`笑容,一個我認為最真誠的笑容。吸吸鼻子,向金針菇發起進攻。我討厭吃金針菇是眾所周知的,可我唯獨吃他送我的,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填飽肚子,我轉身向前走七步,再買一個三塊錢的煎餅果子,拿在手裡滾燙滾燙的。然後向玻璃後面忙著炸東西的阿姨大聲說再見。我覺得這時的自己是一天中最快樂的,所以每次道再見的尾音都微微上翹。
繼續向前走,會看見烤羊肉串的,賣快餐的,賣報刊的,然後我會停下腳步。她是一個賣柿子的老太太,嘴裡永遠喊著:“山裡紅草莓柿子,山裡紅草莓柿子咧……”我隨手拿起一個柿子,擦了又擦才放進嘴裡。那個老奶奶笑著衝我喊:“擦什麼!毒不死你!”我嘿嘿直笑,把手中的煎餅果子遞給她,然後在她身旁的馬路牙子坐下,邊啃柿子邊看行走的路人。那些陌生人或面無表情或高聲談論從我身前一個個走過,我記不清他們的臉。橙色燈光晃著我的眼,我看到這個世界從模糊到清晰的全過程,我感受著自己真實存在的感覺。那奶奶問我:“放了學不回家幹嗎?”果然是潑辣的性格,嗓子沙啞,分貝也大。
我擺手答道:“回家就得寫作業,煩!”轉過頭看她,煎餅果子已經下去了大半,我滿足地笑了,又拿起一個柿子,重複剛才的動作。吃完給老奶奶付錢,她堅決不要,說吃了我的煎餅果子。其實,我把煎餅果子送給她吃,是因為敬佩她的辛勞。我敬佩這條街所有人,都用自己的辛勞創造財富,好讓大家生活的更美好。站在他們周圍,我感到無比溫暖。呆得夠久了,搭一輛摩托車回家,和那些叔叔混熟了,以至於將三個鋼鏰放到他們手心,他們就會將我帶到準確的地方。
笑著與他們說再見,明天再見……此刻,我穿著高一的校服站在這裡,他們度應該認得我吧?他們會將我和當年那個即使疲憊也一臉笑容的女孩聯絡在一起嗎?我會記住那些日子,記住我曾經用九塊錢,買下整條街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