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葬禮作文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正在發呆,母親在電話裡的話語,我只聽見了第一句。夏季的太陽光正侵襲著我的身體,可是我卻感覺身體掉進了冰窟。
末了問了一句話:“明天就出殯,怎麼今天才告訴我?”
母親在那頭沉默了。
於是便焦急地去廠裡請假,好容易批下來,三天。
便匆匆地往老家趕了回去。
到了家裡已經是晚上臨近10點,剛放下手裡的包,便摸著黑深一腳淺一腳地踏上了老路走向山腰的老房子,到老屋大概兩裡地,那是祖輩為了方便在山裡的耕作而修的,後來陸陸續續也搬過來幾家人戶,顯得我們不是那麼孤單。可是現在又都和我們一樣,將房子修在了靠近公路的山腳旁。就這麼走著,偶地路過幾戶人家,都是漆黑一片。
兀地一抬頭,已經可以看見老屋昏黃的白熾燈的光線了。曾經多少個黑夜裡,就是這昏黃的燈光,伴著我不再懼怕山林的深沉,伴著我一步一步地走回老屋。可是這時候,心卻顫了起來,停下了腳步,望著老屋的燈光,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再將目光移向山林,山林更加深沉了,山林的上面,是漫天的繁星,好久沒有看見滿天繁星了,城裡面有的,只是滿地繁星而已。
母親叫住我的時候,我已經不知是怎麼將剩下的一里多地走完的了。聽見了母親的聲音,也聽見了我家老黃狗的叫聲,不過那不是歡迎主人回家的聲音,而是看見陌生人時的犬吠,最後老黃狗也在母親的訓斥聲中沉默了,然後一切都靜下來了。也並非都是那麼寧靜,老屋旁的水坑裡,蛙鳴聲就不曾停過,一片接著一片;老屋的靈堂外,一臺老電扇在“吱呀”“吱呀”地搖著頭,好似在述說對我的不滿。
電扇的前面,坐著一個老人,鎖著眉,皺著臉,彷彿在沉思,又彷彿在計算,他的臉在燈光的映照下,像老家的黃土地,一樣地厚重,也一樣地滄桑。
“回來啦?”
“回來了就好。”
似問非問、似答非答的一句話,並未改變夜的寧靜,那是一份靜而不擾的思緒。
在老人的後面,就是靈堂了,隔著老遠,就看見了,一張屏風就將父親隔開了,屏風的前面是一張八仙桌,那是很久遠以前的東西了,記得是家人從外公家扛回來的。桌子靠後的位置,是一張很大的遺像,看起來有些不清晰,那是父親生前的寸照放大後製成的。父親遠沒有到要照遺像的年紀。桌子的.正中,一個香爐端坐在那裡,上面的香還在嫋嫋地繞著,飄向了屏風的後面。
後面就是一副碩大的棺木了,佔據了靈堂好大一塊兒,父親是早幾天就被送了回來的,家鄉的老人依然秉承著入土為安的傳統,將父親稀薄的灰燼散在了棺木裡。看見棺木就算看見父親了,這不像多年前,外公花了高價買回來了外婆的全屍,舅舅在給外婆的棺材釘棺材釘之前,還會問問站在旁邊的我:
“要不要見見外婆最後一面?”
不過幾歲的人,對死亡總是恐懼的,所以頭搖晃的很厲害,舅舅只是嘆了口氣,便開始釘棺木。而我,卻趁著他不經意,偷偷拿走了一顆棺材釘,好怕被發現,所以便兩隻手緊緊地攥著,卻不知是因為年紀太小還是釘子太大,兩隻手竟無法將釘子完全遮住。
而父親就在我眼前,又或許早就不在眼前。
這棺材,是外面的老人做的,老人做了一輩子的棺材,所以早把自己的也做好了放在老屋,可怎麼也不曾想到,自己做的棺材最後躺進的竟不是自己吧。
早兩年的時候,我就說過要跟著老人學習木工活,可是老人總是說,讀書人就好好讀書,幹嘛學這些苦力活!也許,老人的技藝就快失傳了吧。
父親不算是個慈祥的人,而我也不算是個孝順的人,所以,父不慈子不孝的情景在這個時候就遠離我而去了。
這一夜,我就和老人一起待著了這裡,老人坐著,我跪著,一直到很深很深的夜裡,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話,老人一直這麼守著我,我一直守著靈堂…
天矇矇亮的的時候,便開始忙碌起來了,這時母親才為我拿出了孝布,戴上以後,終於不再那麼突兀了,就跟了母親去向前來悼念的親友還禮,家裡的一切都是安排妥當了的,唯獨需要我的,便是一一還禮。
父親下葬我並沒有跟著去,家裡面也不再說什麼,就像得到訊息是最後一樣,沒有什麼事是需要我來做的。
父親的事情很快處理了,我又在家裡呆了一天,母親就送走了我,走的時候,母親說:
“記得吃飯。”
我沒有回廠子裡,而是折道去了兔子的地方,兔子是我喜歡的女孩,很可愛,很開朗。我知道我喜歡她,她也知道,但是她有男友了……
那天看見兔子給我開門的一瞬間,我哭了,三天來都沒有流淚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將所有的眼淚都流盡了,而她就一直抱著我,一直抱著我,直到我昏昏沉沉地睡著在沙發上。
醒的時候,我喝到了她煲的粥,什麼都沒有加,但是很香甜,於是我要了足足三碗,直到喝得飽飽地,才露出來笑臉。
兔子也笑了,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我還在發呆。
媽媽跟我說了一大堆廢話,我一直安靜地聽著。
末了問了一句話: “老爸在幹嘛呢?”
“他啊,還能幹嘛,打麻將唄。”老媽沒好氣地說。
“哦,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