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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太爺散文

我的老太爺散文

  一間青色小屋,一排灰色葦籬,一垛褐黃蘆柴,踏一步臺階,掀開竹簾子,一通長土炕,一口燒黑鍋臺和一張掉了漆的桌子,就是太爺的家。這個家很小很窄,同東鄰共用一堵牆一根檁隔成兩家。這個巴掌大的地方,住著一位近百歲高齡的老人。他是爺爺的父親,父親的爺爺,我的太爺,小侄女的老祖……我們這個五世同堂的大家庭,力壓老舍先生筆下人人羨慕的四世同堂。老太爺生在清王朝,經歷了數不盡的中國大事記,一輩子酸甜苦辣、閱人無數。到了晚年,老人家不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而是為自己種下一株菩提樹,清心、養心、靜心的安享人生。老太爺是我們這個大家族的主心骨,是我們家大人、小孩的圖騰。

  連綿百里、千里的蘆葦蕩;成片成群、綠盤粉菡的荷花澱;大澱長濠、小街窄巷水圍的村子,是我們一代代人生活地方。太爺和太奶奶養育四子二女,爺爺在正當年患病突發身亡,留下了三個挨肩的幼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傷透了太奶奶的心,想了、唸了、掛了半輩子,直到她老人家上床要嚥氣時,還叫著自己長子的名字。從此太爺由二爺爺十天、四爺爺十天、大伯五天、父親五天輪流養老(三爺爺一家遷居縣城)。太爺的晚年是幸福的,估摸著開飯了,老人家拄著棗樹木的柺杖到兒孫家吃飯。進屋就被扶到炕上的上座,飯菜湯茶一樣都不少。大伯家住東頭的村邊,輪到他們的那五天,二姐風雨無阻給太爺送飯,提著編織籃子,大盆小盆、大碗小碗的給太爺一樣樣的擺好,看著他吃完飯才收拾碗筷離開。

  吃飯時,太爺從來不講話,永遠都是閉著眼睛,不緊不慢地夾著離自己手邊最近的菜。太爺的飯量不小,有一次輪到在我家吃飯,母親做的燉魚腸特意沒有去苦膽,因為太爺喜歡吃,記得他吃了兩個窩頭。從我記事起,太爺的腰已經彎成九十度。每天吃過早飯,太爺拄著柺杖,拎著蒲團。同幾位老友坐在烈士祠樓下太陽光裡,他們在一起不說話、不笑不愁,很多時候都是閉著眼,靜靜得享受著自己暖暖的陽光、清鮮的空氣。

  在太爺窄小的`房子裡,炕角陳舊方桌上永遠都放著一個盛冰糖的罐頭瓶子,姑奶奶們每次回孃家都給老人帶冰糖來,這是太爺唯一嗜口的零食。一年春夏秋冬,冷暖風寒。太爺屋裡沒有添置電視、電扇等取暖、祛暑、娛樂這些家電。他通長的大炕南側有一個洞,原來那是太爺的火爐。每到天氣最冷的時候,炕上的火爐生著,灶火堂裡燒著葦葉,太爺的屋裡撲臉的暖和。天剛擦黑,屋裡暗淡的燈火熄滅了,太爺睡下了。他的生活看起來那麼的無趣無味,可這是一種用近百年練就的生活態度,不是你我能企及的。

  公元一九九四年,太爺已是九十四歲高齡。在春寒料峭時,太爺得了感冒。他老人家誰也沒通知和訴說,以為還跟以前一樣,自己會調理養好。可這次太爺沒扛過去,生老病死本是人一生最簡單、最直白的寫照。人人終究會輪迴化作泥土。聽聞太爺身體不適,五世同堂的大人小孩,都放下手裡的一切聚到太爺的小屋。太爺從感冒到去世只是幾天的時間,他沒有麻煩、驚動、勞累人,清清靜靜的走完了自己近百歲的人生。記得,那天天還沒亮,窗外還模糊時。長輩們悲傷的說太爺不行了,開始安排後事。當他老人家上了床板臨終時,同他一起在樓下天天曬暖的老友,拄著柺杖蹣跚著進來,他輕輕地叫了一聲,太爺無法言語,只見他頭微微一歪,眼角流下了一行淚。天還沒大亮,太爺走完了自己看明白、想明白和做明白了的一輩子。

  人世間繽紛多彩,都想長生不老。從古至今,帝王將相、平民百姓等等都在尋著長生藥。太上老君煉丹爐裡的丸藥、鎮元大仙后院的長生果等等都是人們美好的空想。我的老太爺就找了長壽的秘訣,值得我們從中借鑑和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