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慄花飄香散文

慄花飄香散文

  喜食板栗,尤其是北方的板栗,它比南方的個頭兒偏小,但果肉甘糯,炒食極佳。南方的板栗個頭兒雖大些,但果肉口感稍差,適宜做菜,也有人稱之“菜栗子”。比如栗子燜雞,栗子燜排骨……

  老婆喜歡美容養顏,除了享受進口名牌的化妝品和做面膜,還喜歡美食養顏。她很挑剔,所食蔬菜水果,必和養顏有關。她對道聽途說的養顏理論從不輕信,使用產品之前,必先加以考究,既引經據典,又要有案可稽地先能說服自己。我想,那也只不過是讓心裡得到一些安慰罷了。

  記得在我們炒食栗子的時候,老婆就曾戴著金絲眼鏡,一絲不苟地告訴我,“據《本草綱目》記載,食慄益氣血,健肝脾,養胃、補腎,生食可舒筋活血,並有驅寒止瀉之功效。”

  我沒有她那樣認真,卻喜歡她學者一樣的風範,以及娓娓道來的那種神態。本來,我一向喜食板栗,經她那樣一番渲染暗示,我便更有了喜食板栗的樂趣。

  這些年,我們一直喜歡京郊北部山區的板栗,尤以懷柔九渡河、黃花城,以及昌平黑山寨一帶的尖頂油慄。據說,這裡的油慄最正宗。此地隸屬燕山山脈,溫度、溼度、土質等天然條件,非常適合板栗生長。曾有專家測試,那裡的土壤含有大量矽酸,慄果吸收之後,內皮臘質增高,炒熟後果皮容易剝離。

  據說,上世紀四十年代,抗日戰爭時期,日本鬼子侵略中國的時候,就嚐到了當地尖頂油慄的甜頭兒。到九十年代初,就連他們的後代,也還沒忘掉這一帶油慄的美味兒,並大量從當地進口那些尖頂油慄運回本土。

  其實,我不僅喜歡品嚐板栗的美味兒,更喜歡那漫山遍野層層疊疊飄香的慄花。

  慄花,帶有特殊的香氣兒。你說清淡吧,它那清淡裡又裹著怪怪的幽香,像夏天晾曬青草散發的清香,也有點兒像傍晚飄起的槐花味道,抑或與夾竹桃的氣味相近?還是更接近棗花的馨香呢?反正是說不準它到底是哪種氣味。但慄花就是慄花,它有自己的個性,有不同於別人的風格,就像它彌散的花香,讓你隨意地猜測,教你反覆地捉摸,給你很大的想像空間。

  我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考究它,想像它,我只注重它的花形,顏色,和神態。慄花,沒有誘人的妖豔花瓣兒,它只是細長的一條兒垂下來,它和北方白楊樹上結的“楊吊吊”相彷彿,只是比它長了些,似乎更柔軟,顏色也更清淺些。據懷柔黃花城看山的老人講,慄花的顏色也隨花期在變。初放,是鵝黃,盛開是純淨的雪白,凋謝枯萎時,就變得暗黃了。

  和老婆孩子一起,看慄樹花開的時節,正值“五·一”長假,那時候去山裡遊玩的人很多。那裡山路又彎又窄,只能緩慢蛇行。我們繞過幾道陡峭的山樑,只見一塊巨石上赫然刻著三個紅漆大字:慈悲峪。穿過慈悲峪,一路向北,走著走著,在沿途,我們終於發現了許多淡黃色飄香的慄花。

  那一簇簇,一串串並不張揚的慄花,點綴在蓊蓊鬱鬱的慄樹枝頭。這慄花的神態,宛若羞怯的少女,低垂著頭,不言不語,只管幽靜地吐著清香。眼前,大片大片的慄樹花開,讓我們真是不忍離去。

  距黃花城這個山村很近,我們讓車輪漸漸慢下來,臨時把車子停靠在一片慄樹茂密的山坡腳下,徑直徒步走向慄樹花開的地方。這時,我那活潑快樂的女兒,就像一隻輕盈的蝴蝶,匆匆飛進了慄花初開的樹林,一頭撲進了大自然綠色的懷抱裡。她在慄花叢中翩躚起舞著,自由自在地呼喊著,我們盡情地享受著慄樹林中瀰漫的淡淡清香。

  老婆站在一棵年高的慄樹下,仔細打量著它粗大的樹幹,和碩大的冠頂,“看樣子,樹齡和我們差不多!”她興高彩烈地拍著樹幹,讓自己笑得像一朵花。

  此刻,她是否感覺到了,頭頂上那千朵萬朵的慄花,也正在和她一起笑著呢?笑得是那樣從容,那麼靜美。我聽到老婆在慄樹冠下爽朗的笑聲裡,正悄悄融進了慄樹花開的聲音。微風吹過,笑聲飄著淡淡的清香,香氣盡管不是很濃烈,但它直沁心脾,讓人感覺賞心悅目。

  我們走進自然,快樂地融入自然的美好境界,在慄樹花開的日子裡,盡情地釋放生活中的各種壓力,享受著大自然賦予我們的生活情趣。

  這時,一位年過六旬的看山老人,正向我們走來。他熱情地告訴我們,“現在是慄花初開,下週就是慄花盛開的時節,那時的慄花最好。”

  謝過看山老人,我們決定下週再來看慄花飄香的美景,也好一睹慄花盛開的風采。

  一週終於過去了,我們驅車再次來到長城腳下的山村黃花城。時光流過短短的一週,淺黃色的慄花,竟然變成雪白雪白的顏色了。它的白,不像梨花那樣明麗,那樣醉眼。它像帶著幾分月光下的朦朧,柔柔地灑在長城腳下大片大片的慄樹梢頭。假如你站在不遠的山間小徑上凝望,就會誤以為那些盛放的慄花,是昨夜一場遲來的落雪,一簇簇,一串串,薄薄的,淺淺的掛在慄樹枝頭;或許,你還以為,是藍天上大朵大朵的白雲,飄落成細小的碎片兒,正坐在慄樹冠頂上,得意地小憩呢!

  這樣愜意地暇想著,夢幻著,突然發現一隻靈動的小松鼠,從地面倉皇地竄到慄樹幹上,然後,又一個輕盈地轉身,飛快地躍上枝頭,豎起蓬鬆的尾巴,靜靜地坐在雪白的慄花旁。它狡黠地瞪著兩隻閃閃發光的大眼睛,警覺地望著樹下我的老婆和女兒。

  她們驚喜著,微笑著,也在悄然地望著它。這時,所有的目光,都在慄花淡淡的清香裡流淌著……

  我把那個順間美好的戶外場景,精心地錄入我的記憶裡。我想,也許今夜的夢,不再像以前那樣枯燥乏味,它會氤氳著慄花的溫馨。

  走進一道山溝,慄花的香氣彷彿愈加濃烈了,深深地吸一口,再吸一口,你會感覺五臟六腑,都像蕩著清香慄花的迴音。驀地,我聽到眼前有淙淙流水的聲音。這是一股清澈的山泉,它從大山的深處,蜿蜒著,輕快地流淌著曼妙的音韻。

  這條潺潺流動的溪流,在不知疲倦地奔向遠方,它裹著春的翠綠,攜著山的空靈,淌著滿山慄花的淡淡清香……

  我看到幾隻山雀,正追逐著溪流戲水,它們歡快地鳴叫,就像慄林花香裡清亮的歌聲。那婉轉動聽的歌聲,消融在汩汩的溪流,飄落在靜靜的山谷,縈繞在慄花綻放的`夢境裡……

  在慄樹林中,我們一路踏著鳥語花香,一路感受著大自然賦予我們的美好意境,

  走出那條幽靜迷人的山溝,我們又回到了原點,見到了上次和我們聊天的看山老人。我們互相致意,問好。老人很健談,他告訴我們,自己一生沒有走出過大山。他的孩子們也在城裡買了房子,勸他離開大山。他說住不慣鴿子窩一樣的房子,況且城裡沒人和他交流,空氣也很差,抵不過慄花飄香的大山,城裡也沒有暖烘烘的火炕。我問他看山會不會感到孤獨?他說有孤獨的時候,但孤獨時可以和山上的大樹說話,可以和樹上的松鼠、山雞逗趣,也可以信手撫摸一下盛開的慄花。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滿臉流露著喜悅。

  看山老人還告訴我們,在本世紀七十年代以前,當慄花凋零的時候,山裡人常把焦黃的慄花,編成一根根蘊著香味的火繩。編火繩不光是一種樂趣,它還可以做為人們吸菸的火源。那時候吸不起菸捲兒,都是吸旱菸,很費火柴。有慄花火繩,會省下不少火柴。慄花火繩還可以燻蚊蠅,蚊子最怕慄花火繩的煙霧,如果燃上一根慄花火繩,不僅省下火柴吸菸,還能安穩地睡上一宿美美的踏實覺。

  看山老人說話時的神情裡,帶著許多舊時光裡的愜意。我知道,看山老人在懷念著慄花火繩裡的故事,懷念著那些清貧而又美好的快樂時光。

  最後,看山老人揚起粗糙的大手,慢慢地指向北方告訴我們,再向北走,就是二道關明代古長城了。二道關村子裡還有一處文物遺留是鷂子峪城堡,那裡也有很多慄樹,正開著雪白的慄花。

  聽過看山老人的講述,我們真想再向北出發,去看二道關古長城,看那裡神秘的鷂子峪城堡。再目睹一次歷史遺留的輝煌,感嘆勞動人民創造的歷史奇蹟。

  離開慄花飄香的黃花城,太陽就要下山了。暮色裡的夕陽,正徐徐地向我們揮手。這時,我看到夕陽裡,漫山遍野的慄樹枝頭,灑滿了一層耀眼的金輝。我們站在高高的山崗上,透過那千朵萬朵雪白飄香的慄花,好像看到了一個碩果累累的金色秋天,它正悄悄地向我們微笑著走來。

  我們戀戀不捨地揮別了淳樸善良的看山老人,揮別了那片靜謐蔥鬱的慄樹林,但怎麼也揮不去大山深處那淡淡的慄花飄香……

  ——201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