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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的散文

團圓的散文

  妻最近不大高興,以前兩口子的衣服從搓洗到晾曬整個流程不會超過半小時,近來工效嚴重下滑,有時一個小時後衣服還在洗衣盆裡。有時做好了飯菜就是遲遲不動筷,閒下來常搬張凳子坐在屋簷下朝著村口張望,有時會從下午一直坐到日落。夕陽下的妻顯得十分憔悴,兩隻凍傷的手交叉著藏在衣袖裡,才四十出頭的人讓人感覺幾近耄耆之年,讓人見了心酸。

  這些天,村裡從外面打工的姑娘小夥們扛著大包小包的年貨開始陸續返鄉過年,獨不見自己的一雙兒女。於是當三三兩兩的摩托車聲、出租汽車聲打村口新修的馬路一溜煙地漸行漸近,妻的眼光就一直盯著車後坐上的人,或從車後門走出來的人,直到回來的人叫了她聲阿姨,她才應聲低下頭去。看到回家過的地孩子與父母親熱的場面,妻便扭過頭去,偷偷落淚。

  妻盼一雙兒女回家過年不只一兩天了。打兩年前妻把一雙中專畢業的兒女送出門打工,妻就在盼。但兒女卻像插上翅膀的鳥,一個“東征”溫州,一個“南巡”海口,一去便樂不思蜀,倦也不知還。開始還隔三差五地來個電話、一兩個月來封信,久了連電話也少了,只是每季度會寄些錢回來。“兒行千里母擔憂”,兒女不來電話,妻便到鄰家公用電話亭裡打。但妻抓起聽筒也只會說“天氣冷了,當心身體”、“今年回不回家過年?”“回家過年?”

  聽久了,兒女們也只當順口溜,隨便說說的。逼急了,在溫州的兒子說春節公司要出差瞭解春節年貨市場(兒子今年當上了一公司的業務主管),在海南的女兒說要趁機學電腦充電,向經理助理衝刺(現在還是個流水線的班組長)。總之一個比一個忙,一個比一個有出息,全不知做父母親的`滋味。妻子每次放下電話心裡都是酸溜溜的,說不清是高興,還是無奈,總之盼兒女回家團圓的那種心情一日勝一日。

  去年臘月二十七,妻放心不下給溫州的兒子打了最後一個電話,回到家再也不出門,情緒一落千丈,無論我怎麼哄都不管用。那個春節,別人家歡聲笑語,杯觥交錯,而我與妻對坐在年三十的除夕宴上,倆口子端起杯子都不說話。一個望著一桌子的菜,一個望著方桌兩頭的空席位(以前是一雙兒女的位置)。接下來過新年,妻病了,我吃了幾天泡麵。想起這事,氣就不打一來。

  今年,自眼看進臘月,妻沒給兒女們打過一個電話,是怕打了也是白打。所以望著村口只是傻傻地等,直到馬路上路斷人稀。

  妻的這番心思從未明說過,不善言辭的妻只是一日一日沉默下去。

  入夜,我對妻說,我們該買年貨,晚了,集市人多,東西不好買。

  妻應了聲睡下了。

  半夜,我點燃一支菸坐起身來,半倚在床架上,怎麼也睡不著,躺在另一頭的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我知道她也沒睡著。

  往常睡熟了都會像小孩子似的把頭縮到被子裡去。我想今年一定得想辦法讓一雙能幹的兒女回家過個團圓年,不然,妻說不準會患抑鬱症。

  次日,早早起了床。臨出門,我對妻說,我去趟鎮上買些年貨。妻在被子裡應了聲。我走進鎮上一家電話亭,撥通了女兒公司的電話:

  “春兒(女兒的乳名),我是爸,你現在忙嗎?”

  “忙,很忙,爸。”

  “今年春節……”

  “爸,今年春節我可能……”

  我打掉女兒的話:“春兒,你聽爸說,你媽她……”

  “我媽她怎麼了?身體還好吧?寄的錢收到了嗎?”

  “你媽很好,錢也收到了,我想跟你說點正事。”

  “我和你媽昨天去法院辦理了離婚手續。”

  “什麼,離婚?”女兒在電話那頭一聲驚呼。

  “爸,你別跟我開玩笑,我們每年都給你們寄錢,你們在家又不缺錢花,為啥鬧離婚?”

  “春兒,我說真的,我們考慮了很久才決定的。我打電話是想讓你跟你弟說一聲,今年春節你們就別回家過年了。”

  “爸,你們不尊重人,你們鬧離婚有沒有問過我和弟答不答應?你們等著瞧,我和弟過年回去找你們算帳。”女兒氣急敗壞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我買完大包小包滿滿的的年貨往家趕。一到家門,我對妻說:“今年春節,女兒、兒子都要回家過年呢。”

  妻迎上來:“真的?”

  我看見笑容重爬上她的臉夾。

  可是,我沒有笑,我心裡十分的難過。

  不為什麼,就為了過個團圓年,幾十年來,我第一次向不滿二十歲的女兒撒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