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死不了
內心的溫度在慢慢下降，四季在這裡演變。從盛熱的夏天，到涼爽的秋天，最後到了寒冷的冬天。而外面正好也是北國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一月，北風呼嘯，寒冷刺骨。這就是冬天的風景。因為寒冷凝東成的大霧，彷彿要阻擋一切了般，濃濃的，瀰漫了整個世界，讓整個世界悽清，孤獨，寒冷，空曠。雪花落下之後，覆蓋了所有的角落。人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響，那聲音特別的清脆，空曠而又寂寞。那些樹木，全都掛滿了雪花，厚厚的，沉甸甸的低著頭。天空是如此的陰鬱，甚至影響了人的心情，也陰鬱了起來。街上行人稀少，全都蜷縮著身子，行色匆匆，急於躲到屋子裡，享受那裡美好的溫暖。整個世界，蕭瑟，寒冷，空蕩蕩的，似乎一切都失去了生機，或者生機不知已潛藏到了哪裡去了。我的內心也是冬天，如果那裡也有風景，我想是有的，那裡冬天的風景，與這北國冬天的風景，應該一樣吧？
我在思考，在痛苦中，艱難的思考。說是思考，其實又總被內心的那些困擾打斷。我試圖走進內心，看到那時正在經歷怎麼樣的冬天，那冬天裡，又有何樣的風景。我想，與現實中我所看到的，應該是一樣的吧。也有那無法衝出的，孤寂而寒冷的到處瀰漫的濃霧，也有那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響聲，也有那被白雪壓得沉甸甸的樹枝，也有那行人稀少的，空曠的街道，也有那蕭瑟與空蕩蕩的感覺。也有一個人，瑟縮著頭在衣領裡，佝僂著腰，在寒冷中快速行走，急於找到一個溫暖的所在。
這處於北方邊陲的小城，我再也熟悉不過了。多少年了，我一直在這裡生活，我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每一幢建築，從高樓到低矮的平房，還有每一條街道與小巷。我都記得，哪怕是有的已經消失了，我也會在回憶裡記得。這麼小的小城，在小興安嶺四面環山的一個平坦的大的山坳裡，與世隔絕，是我所喜歡的`所在。我無數次徜徉在這裡，從來也不會迷路啊。但是今天怎麼了，為什麼一切如此的陌生。這街道我從未見過，這些人，如此陌生，這建築，我全未見過。是我到了別處，還是我忘記了。我在哪裡，我要去哪裡，我的溫暖的房子在哪裡？好冷啊。我如此迷茫，卻找不到路了。
於是我就拼命的尋找啊，好冷啊，我要找到我那溫暖的屋子。那是一間低矮的小草房，木製的，年久失修，已經不嚴密了，冬天的風吹進來，異常的寒冷。但是，只要我生了爐子，一樣會有溫暖。只那一點點的溫暖，就可以不再讓我感到寒冷。
但我找不到了。
七拐八拐，我已經到了城邊。那裡人煙稀少，只有幾處平房。就在那裡，我吃驚的發現，竟然有一間網咖。去網咖裡，應該可以取暖。看看那網咖，也是一間粗陋的磚瓦平房，牌匾也是舊的。門前的腳印，已經把雪地踩硬了。
我信步走了進去。
裡面與普通網咖沒什麼兩樣，只是空間很狹小，白灰牆面已呈現得斑駁而泛黃了。機器不多，大約有三十多臺。裡面人不多，有十多個人。每一個人都在專注地盯著機器具，或是在聊天，或是在玩遊戲，或是在瀏覽網頁。
我交了費，然後找一個無人的角落坐了下來。心裡很亂，我想，有些事，從頭至尾，我要好好想一想了。是關於愛情，以及其它的。
我開啟機器，然後登陸了ＱＱ，裡面有很多漂亮的美眉，可是並沒有人跟我說話，而我也不想跟他們說話。從開始到如今，一直是這個樣子，我習慣了，也不覺得奇怪。我並不想管這些。我的心很亂，盯著螢幕，在梳理，並在想著那已亂如一團麻的心事。
這心事裡有愛情。
其實並不是愛情，只是關於女孩的事。我說是愛情，只是找不到其它合適的詞語。愛情與我無關，從開始到現在。是因為別人不給我愛情，也是我根本不想要。我這是怎麼了，怎麼還會受到愛情的困擾，這簡直不可能得有點像是一個奇蹟。我以前可從未如此。漂亮的女孩從我眼前走過，我承認，我總會心動，而且是很心動，但我並沒有在意。就如一朵雲彩，飄過去了，接著又是一朵，我都只是看看，然後就忙自已的事情去了。因為那雲彩在虛無飄渺的空中，與我無關，也太遠，我不可能架一個天梯，去夠著。要是變成了雨，還會淋得我成落蕩雞。這詩意多少有些掃興。
我這是怎麼了，一個老男人，怎麼想起愛情來了。是枯木逢春，還是不合適宜。
世界本來就真假不分，誰該談愛情，當然也就沒有定論。所以我要談戀愛了，誰也無可厚非。但我現在想對自已厚非了。因為我後悔談了一次其實根本沒有發生地的戀愛。這有多可笑，我自嘲的笑了，根本沒有發生，我卻談了戀愛。
世界有多虛幻，就多虛幻，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我就因為一個女孩，與我毫不相干的，就從現實跌落到了虛幻的世界裡。這在世界裡，我雲裡霧裡一番，然後一夢醒來，我慘敗而歸，又跌回到了現實。
我對著鏡子，對自已發恨，恨自已沒有把握好，恨自已輕信了愛情，輕信了別人，恨自已蠢得不到再蠢。恨歸恨，我現在還是一半是虛幻，一半是現實，我難以分清現實與虛幻，卻急於無論是虛幻，還是現實，我要到哪一邊都行，而不是這樣無比尷尬地卡在中間。
如何解脫，我無疑已深陷進去，這是一個頗為棘手的問題。所以我要翻天覆去的好好想一想，梳理一番。但我沒有把握真的能想明白。
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會為與已無關的愛情所困擾，這實在是太讓人莫名其妙了。
有個網友上線了，我聊了幾句，話不投機，因此斷了。只聽得鍵盤卡嗒卡嗒的響，像是敲在心扉上，一下一下的痛，無比的清脆。
網咖外，是呼嘯的北風，不時的吹得門嘎嘎直響。
我想起從前，從兒童到少年到青年，我不為女孩所動，看了如同沒見一樣。那時我整天無憂無慮的樣子，又瀟灑，又歡樂。只是那瀟灑與歡樂，潛藏著無邊的寂寞與孤獨。我知道，但壓得太深在心裡，我似乎也感覺不到了。那日子就那樣一天天的，沒有任何意義的消磨掉了，我為此心痛。
我想起我曾不止一次的，想像著我尋找了一千年的那個她，有朝一日，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那情景，在我眼前浮現了好多次。或者是大雪紛飛的冬天，漫天雪花飛舞。在一條無人的街上，我與特別漂亮的她，一步步，從兩個一千米距離的兩端，一步步的接近。我心跳快極了，然後我們彼此相遇了，目光相對，彼此凝視。那目光好複雜，有愛情，有期待，有歡樂，有淚水，有等了一千年的痛苦，還有無可言說的幸福。或者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夏日，那一片蒲公英花海開得正豔，金黃色閃的耀眼。我看到你像一個小女孩一樣，穿著漂亮的白色長裙，歡樂著向我奔跑過來。一步一步，我站在原地不動。然後，你到了，那麼漂亮。好漂亮的睫毛，好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我看得醉了。而你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擁抱住了我，熱烈的用你的唇，吻我的唇。彷彿要把一千年的愛情，全在這一刻得到償還。
我想起有多少個夜晚，我點燃一支蠟燭，看著那閃動的火焰，一跳一跳的，藍悠悠的，像是裡面有希望在跳躍。我喜歡看那火焰。或是冬夜，北風呼嘯，大雪紛飛。或是夏夜，蛙聲一片，星光點點。四周一片安靜，偶爾能聽到一兩聲狗叫。就是在那樣安靜的深夜，月光如水，灑在床前，我想起了她。不知她在哪裡，不知這一世，我能不能尋到她。
我知道我在等待，等她有一天能夠到來，或者，我根本就是在等待虛無。
事實是，她沒有來，別人來了。原來的想像全被打破，在一次次的交鋒之後，誤解與欺騙，痴迷與冷淡，困擾與突圍，孤獨與傷感，全都如潮水般的，向我湧來。一時間，我竟然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沒有等到她，卻等到了這一切，我好不懊惱。
但我知道我必須突圍。
其實人本來都是孤立的，誰也不必在乎誰，所以相安無事。但如果違返了這個原則，則就會生出許多難以應付的事。
從前我不要愛情，現在我依然堅持，但顯然愛情看不下去了，它來找我了。它似乎要把我的尊言擊得粉碎，然後厲聲對我說，你，必須為愛所傷，你必須想愛情。但我更堅決，我說，無論如何，我不，我不要愛情，我只我原來的孤獨時的快樂。那樣我也很輕鬆，也很自由。
為什麼，要把愛情，這在我看來，是如此骯髒的詞語，強加在我的頭上。
不要再與我糾纏，那心中的惡魔，我好累。
我不認識任何人，我沒有感情，更沒有愛情，我只是一個人來，然後一個人去。多麼平靜，無波無瀾，多好。我為什麼要為不相干的人痛苦。
佛說，如果你有魚望，你必為其所累。什麼到你的面前來了，那不是它來了，是你的心，你的心想了，把它招來了。如果你的內心是純潔的，它自然不會出現。
於是，我向內心去尋找。此時，它正是寒冷的冬天。我想要我回復它本來的純潔，去掉那些洶湧的雜念，慢慢的恢復純潔。那時，一切將歸於平靜。所謂的，愛情，我沒有別的詞語可以代替，將會消失。來到我面前的人，也將會消失。這人本來就不存在，現在哪來，就哪裡去了。我又是一個人了。
但這需要時間。
又是一個人了，世界是如此蒼白，但我卻有一種虛假的快樂。雖然是虛假的，但卻實用。我看著那些人笑，都是一個生命。我想，每個人的想法不同而已。只是我想得多一些，魚望更強烈罷了。因此行事與思考與他們有些太過格格不入。但說到底，我們都是相同的人類。都有喜怒哀樂。
我開啟耳機，聽那首死不了。
歌詞唱到，狂風吹，大海嘯，忠心的人死不了，地多在，天多高，一生只換一生好。
我想，我死不了。
冬天很快就會過去，很快就會是春暖花開，接著，繁成的夏天，繁花似錦，鳥語花香的夏天又回到來。那時，我將是何等喜悅的，再次徜徉在藍天白雲之下。
我下定了決心，徹底的決裂，不再有任何幻想。然後告別過去，迎接明天。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不與任何人發生聯絡。我是一個獨立的，獨自在世間行走的人。
走出了網咖，不知何時，已經是夏天了。
原本就是夏天。
這是否是在說，我已走出了內心的冬天。我暫時還無法確定。
陽光好溫暖啊，照在身上，因為身體還在寒冷，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再回頭，網咖沒了，街道我也認出來了，建築，路邊的小草，還是以前的樣子。難道是一場夢，但卻又真實的發生過。是不是曾經迷失之後，出現的幻像，到現在，幻像消失了，證明我找到了來時的路。
但我記得，我是生存在一個冬天的時間，為什麼會是夏天。
也許過去了春天，又天了夏天，時間這麼漫長，而我只是幾小時度過了。因為我思考得太深入，時間飛快的逝去了吧。
從迷失到找到來路，竟然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好長。我感嘆這遭迷失，又痛苦，又付出了太多的時間與精力。
我終於沒有死去，沒有為所謂的愛情死去，我找到了來時的路。現在我要回家了，踏上回家的征程了。腳步特別的輕鬆。那麼我就當這次是一次到愛情世界裡的一次奇異的體驗吧。畢竟，我還沒有談過戀愛。這次雖然也不是，但我想也算是吧。
心是如此的喜悅，看著藍天白雲，我想放聲歌唱。
這一生，這一秒，我只要求你知道。
再見，愛情。
繞過那些小巷，我到了街上。稀落的人群，四面群山，位於小興安嶺的小城，依然是那麼美麗。我愛這片土地。經歷了什麼，懂了什麼，都已成過去了。不再糾纏了，誰對了，誰錯了，誰對不起誰了，都隨著風，一起煙消雲散吧。我要迎接一個嶄新的明天。
站在街上，遠遠的看見她過來了。
我站定了，想深情與薄情之間有多遠的距離。深情的人，應該懂得眼不見，心不煩。但現在偏偏又遇見了。真是命中註定的事。跟她說什麼愛情與等待，有點像是對牛彈琴。不過她說什麼我又騷擾她了，我根本沒有騷擾過，對我來說，也是對牛彈琴吧。大家彼此彼此，都是有靈魂的，有感情的動物。我看著她，跟著一幫男女，調笑著走過去了，連看我一眼都沒有看。而我則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好寬而整潔的街道。我沒有回頭，因為一切都過去了，沒有必要了。她本來就不該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的心裡，現在物歸原主了。我一直向前走，向我的孤獨，我的快樂走去。耳邊迴響著，那首歌詞。這一生，這一秒，我只要求你知道。可是她不知道。我，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