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熜散文

　　大雪臨近，冬至將至，天氣一天天轉冷。很多人又在擦洗空調的防塵罩，以備不知哪一天寒潮突然來襲時可以開啟空調禦寒。

　　多舒服的現代人啊！想起自己年幼時，住的是“四穿涼棚”的破小屋，穿的是“有的地方千層補，沒的地方肉露露”，寒冬臘月，外面大雪紛飛，屋裡細雨綿綿，俗話說：“肉裡蔥鮮，雪裡風尖。”那呼嘯的寒風無孔不入地從門縫，牆洞、板壁間像刺刀一樣直衝進來，凍得人“上下爿牙齒打相打”。哥哥他們冒著風雪出去給人家礱谷、坼米或是做塊、做年糕，籍以可取暖，更為家裡掙回吃飯錢；家中只留下我和母親，出不了門，母親就叫我自己蹦蹦跳跳抵禦寒冷，她則低著頭使勁地搓草繩、打草鞋。實在凍得不行了，母子兩就在一起烘烘火熜。

　　那時的火熜不但是我們家唯一的.取暖工具，也是大多數人家的取暖工具。

　　火熜一般都用黃銅製成，也有少數是白銅的。通常中間是一個直徑約一尺多一點高六七寸的薄薄的圓形桶體，下端鉚接著較厚的底部，上面是一個可以脫卸的蓋子，裝有一條一寸寬的半圓形的拎攀。蓋子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無數小手指粗細那麼大的小孔，到底有多少個孔呢？我一直沒有數過，因為母親說如果誰去數有幾個小孔，他的臉上就會長麻子。也有比較小一點的火熜，聽母親說那是手爐。

　　冷天裡，母親每天早上總是家中最早起來的一個，她忙著為即將出門上工的哥哥做早餐，同時也把我叫醒，不許我睡懶覺。她堅持“天亮飽一日飽”的飲食原則，總要求我們“下飯無告飯吃飽”。我們吃飯時，她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火熜：將火熜裡頭天晚上已經冷卻的灰倒掉一部分，鋪上剛燃燒過的熱灰，再鋪上適量的礱糠，最後在上面再鋪一層熱灰，輕輕地均勻地將它壓平以後，蓋上蓋子。關鍵的一步是必須將火熜的拎攀豎起來，用一條布藍或棉毯子蓋一會兒，這樣火熜的面上就會很快地熱起來，如果不蓋，會熱得很慢，反之如果拎攀不豎起來就蓋上東西，則會將裡邊的火給悶滅了。由於礱糠的慢慢自燃，漸漸地火熜就會通體發熱，這樣就可以用來取暖了。過了一段時間，如果感到熱度在慢慢地降低，你就得開啟蓋子拌一伴，倘若看到火星不怎麼旺，還得及時加一點礱糠，只要及時補充礱糠，生一回火熜就能用一天，晚上還可以放進被窩裡預熱呢。

　　那時在我們農村，每到冬天在家的婦女基本上都是人手一隻火熜，有的還會手裡捧一隻，腳下烘一隻。當雙手要扎鞋底、補衣服時，就將火熜放在膝蓋上或烘在在腳下，孩子們則圍著自己的母親，一雙雙小手爭著摸在火熜邊上取暖，聚精會神地聽母親講一些有趣的故事。到了晚上，母親總會將火熜放進孩子的被窩，等被窩暖熱以後再讓我們睡進去。

　　孩子們喜歡火熜的另一個理由是它可以煨很多好吃的東西：年糕、塊、芋艿和番薯等等，在那食品匱乏的年代，這可是最好的解饞零食啦！看著母親開啟火熜蓋，將它們放進紅通通的熱火中，再蓋上蓋子，孩子們就眼巴巴地在旁邊等啊等的，慢慢地聞到從火熜裡散發出一陣陣香氣，一個個都會急不可耐地流出口水，催著母親趕快將它拿出來......

　　火熜的另一個作用是延續香火，每逢女兒出嫁，孃家都得陪嫁一個火熜，而且要把火生得旺旺的（這習慣甚至保留到現在）由女兒帶到夫家，孃家人還得在火熜裡點一支菸拿回家中，意思好像是讓兩家都紅紅火火的。

　　火熜行將退出歷史舞臺，可圍著母親烘火熜的暖暖親情永遠留在我的心裡。與其說懷念火熜，其實就是在懷念我那仙逝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