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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田家其二》

柳宗元《田家(其二)》

  《田家三首》是唐代文學家柳宗元的組詩作品。第一首詩形象而深刻地描寫了農民的悲慘遭遇,體現了詩人對勞動人民的深切同情;第二首詩反映了夏秋之交農村景象的蕭條和農民生活的貧困,同時揭露了封建官府的橫徵暴斂。以下是小編分享的柳宗元《田家(其二)》,歡迎大家閱讀!

  【原文】

  田家三首

  其二

  籬落隔煙火,農談四鄰夕⑷。

  庭際秋蟲鳴,疏麻方寂歷⑸。

  蠶絲盡輸稅,機杼空倚壁⑹。

  里胥夜經過,雞黍事筵席⑺。

  各言官長峻,文字多督責⑻。

  東鄉後租期,車轂陷泥澤⑼。

  公門少推恕,鞭樸恣狼藉⑽。

  努力慎經營,肌膚真可惜⑾。

  迎新在此歲,唯恐踵前跡⑿。

  【白話譯文】

  煙火人家籬笆隔,相聚黃昏來談白。

  院邊秋蟬嘰嘰叫,無風苧麻正寂寂。

  收下蠶絲盡交稅,空留布機斜倚壁。

  鄉村小吏夜到來,殺雞煮飯備筵席。

  都說官長心真狠,常有文書來責督。

  車陷泥潭不能出,東鄉交租稍延誤。

  官府從來不寬恕,肆意鞭打血肉糊。

  千萬備好田租賦,免得皮肉也受苦。

  交納新稅就在即,唯恐重蹈東鄉路。

  【創作背景】

  這組詩創作的具體年月待考。蓉生認為,此詩從內容看當作於永州時期,因為柳宗元於公元805年(唐順宗永貞元年)被貶永州後,才有更多機會接觸社會下層,寫出農民遭受封建統治階級橫徵暴斂的痛苦。也有人認為這三首詩的柳宗元的柳州時在農民家裡投宿後所寫的。

  【賞析】

  此詩原題作《田家三首》。從內容上看,可能作於永州。因為詩人於唐順宗永貞元年(805)被貶永州後,才有更多機會接觸社會下層,寫出農民遭受封建統治階級橫徵暴斂的痛苦。具體年月待考。

  唐德宗以後實行“兩稅法”,按夏秋兩次向百姓徵收戶稅和地稅,夏稅限六月納畢,秋稅限十一月納畢。從此,唐王朝的財政收入增加了,然而卻逐漸成為人民沉重的負擔。加之唐王朝以稅收完成好壞,作為進退地方官吏的重要內容之一,於是刺史、縣令為求取上考,不管農戶家破人亡和田土是否受災減產或業已喪失,照徵不誤,結果肥了專橫的.官吏、割據稱雄的藩鎮和兼併土地的貴族大地主們,卻害苦了廣大勞動人民。柳宗元這首詩,正是透過具體事例真實而深刻地揭露了封建官吏為催租逼稅而威脅恫嚇直至私刑毒打農民的種種惡行,從而反映了廣大農民在封建暴政下的苦難生活。

  全詩可分三個部分。

  開頭六句,寫農民在完成夏稅的征斂中被封建官府剝掠一空的情景。“籬落隔煙火,農談四鄰夕。”

  煙火,炊煙,泛指大家。農家左鄰右舍聚居在一起,隔著稀疏的籬笆牆互相可以看見,傍晚時分彼此過往談天。“庭際秋蟲鳴,疏麻方寂歷。”疏麻,屈原《九歌·大司命》:“ 折疏麻兮瑤華。”王逸注:

  “疏麻,神麻也。”這裡泛指普通的苧麻。這兩句寫談天時的農村夜景:附近苧麻地裡靜悄悄,庭院牆根邊秋蟲唧唧。在這寂靜的秋夜,農民們在“談”什麼呢?沒有說。但從下面的詩句可以悟出。“蠶絲盡輸稅,機杼空倚牆。”蠶絲已全部交納夏稅了,織布機只好空閒下來靠在牆邊。一個“盡”字,道出了“賦稅”之重;一個“空”字,寫出了農民生活之苦。這就點出“談”的內容來,給人以想象的餘地:趙錢孫李,這家那家都在談;僅有的一點蠶絲都交了賦稅(當時交納戶錢可以綾絹折算),靠什麼生活;收穫一點,拿走一點,弄得家徒四壁,機杼停織,日子怎麼過;夏稅剛過,秋稅又至,又怎麼應付..“四鄰”所“談”,充滿著農民對被剝奪的殘酷遭遇的憤恨不平,也表露出詩人的義憤。

  接下來的十句,從“里胥夜經過”至“肌膚真可惜”,寫里胥對農民的敲榨勒索和威脅恫嚇。“里胥夜經過,雞黍事筵席。”農民剛交罷夏稅,官府又派出大批差役下鄉來威逼農民及早做好交納秋稅的準備。

  從農民趕快殺雞做飯,備辦酒席招待里胥上,可見里胥平時的作威作福,農民是萬萬得罪不起他們的。真是“縣官踏飧去,簿吏復登堂”(李賀《感諷五首》其一)。從下句“各言”二字可見來的里胥不止一人,而是一批,農民怎麼承受得了!“各言”以下八句是里胥們在酒筵上說的話,可分三小層:一是“官長峻,文字多督責。”是說上司嚴厲兇狠,追繳租稅的官府文書催逼得很緊。這既是事實,又是里胥對農民的威脅,既從側面揭露了封建官吏的兇狠殘暴,又從正面寫出了里胥們狐假虎威、為虎作倀的醜態。二是以“ 東鄉”為例項,寫延誤了“租期”的嚴重後果。

  “東鄉後(延誤)租期,車轂陷泥澤。”後句是解釋前句的“後租期”乃因車輪陷進泥潭之故。儘管如此,“公門少推恕,鞭撲恣狼藉”,官府很少推究實情而予以寬恕,結果東鄉人仍被肆意鞭打得血肉模糊。交租稅只遲了一步,而且事出有因還尚且如此,少交或不交,其後果之嚴重更可想見。封建官府不查實情,不問是非,私刑逼租的暴行,由此可見一斑。三是“努力慎經營,肌膚真可惜。”表面上看,是里胥勸告農民要努力而小心地籌劃交納租稅,以免皮肉受苦,那真是可憐!實際上,言下之意是“一旦後租期,刑同東鄉人”!這就揭露出里胥對農民露骨的威脅和恫嚇。以上十句,從表面上看來好象只是在揭露里胥的罪惡,實際上是針對當時的封建官府和官吏們。

  最後兩句“迎新在此歲,唯恐踵前跡”,寫農民聽了里胥恐嚇話後的想法:新谷登場正在此時,只得準備繳納秋稅,唯恐重蹈東鄉人的不幸。這裡,詩人以寫農民的心態作收,“唯恐”二字道出了農民內心深處多少難言的苦衷,可見農民們是怎樣忍受著這超經濟的剝削與壓迫。全詩正是透過這一典型事例的描寫,深刻地揭露了封建統治者對勞動人民的殘酷壓榨,從而反映了農民在橫徵暴斂下的怨憤和痛苦,也表現了詩人對受壓迫者深摯的同情。

  清人毛先舒曾稱子厚《田家三首》“敘事樸到(樸實而周到)”(《詩辯坻》卷三),是恰當的。

  這首詩純然用白描敘事手法,於平淡簡樸的語言中寄寓著深遠的憂憤,讓人嗅到真實的時代氣息,而且語語自然,字字深情,耐人咀嚼。恰如蘇軾所說:“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東坡題跋》卷二《評韓柳詩》),“發纖穠於簡古,寄至味於淡泊”(《書黃子思詩集後》)。這正是柳詩的獨特風格。除此,樸實的敘述與個性化的說白相結合,正面控訴與側面揭露相結合,也是此詩值得注意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