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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無意為文”說

黃庭堅“無意為文”說

  “無意為文”是中國文論史上一個重要的理論命題,尤其盛行於兩宋時期,其中蘇軾,黃庭堅等人更是大力倡導這一理論學說。

  一、“無意為文”的歷史淵源

  “無意為文”是中國論文史上一個重要的命題,雖然它盛行於南北宋之間,但溯其而上,在先秦文學中便早有其身影。如《詩經》中《國風》裡提到的“創作”,“起於無作,興於自然,感激而成,都無飾煉”。它提倡詩歌之創作要渾然天成,去除雕琢,不做作。稍晚些的屈原也是如此,所以《朱子語類》(卷139)中說:“古人文章,大率只是平說而意自長。後人文章,務意多而酸澀。”如《離騷》:“初無奇字,只恁地說將去,自是好。”再往後,漢宮樂府古詩中也能尋覓到“無意為文”的雛形。

  由此我們也不難看出“無意為文”這個命題最初並不是起源於南北宋,而是從先秦就有所涉及並且直到兩宋期間由蘇軾等人的大力推崇才將此命題推到極致。蘇軾的“無意為文”說出入於其文論、詩論、畫論間,這不僅對兩宋的文論影響頗大並且對後世的文論思想也有很深的影響。但作為蘇軾的得意弟子黃庭堅,學術界近年來僅僅將研究停留在其詩風與詩藝之上,對其繼承和發展蘇軾的“無意為文”的學說研究的少之又少。但觀其詩作文論,其中也不乏有推崇“無意為文”之說的例證。

  二、黃庭堅“無意為文”的基本內涵

  (一)無意。“無意”是從佛教的`脫論立場上來說的,出於破除自我執著的需要是應該去除的。按照佛家的看法,意是便妄意,就和摒棄的物件,只有不存在任何意念,才能得到解脫。忠於禪宗思想的黃庭堅提出“無意”是否就是在強調在其文學思想上“無心”呢?

  他在《大雅堂記》中說:“子美詩妙處,乃在無意於文。夫無意而意己至,非廣之以《國風》、《雅》、《頌》,深之以《離騷》、《九歌》,安能咀嚼其意味,闖然入其門邪?故使後生輩自求之,則得知深矣。”這段話上,黃庭堅的文論思想上是主張無意為文而意以至的,黃庭堅認為杜甫詩歌的精妙之處並不在於文章的本身,那些喜歡穿鑿附會的人最終都是拋棄了杜甫詩歌的宗旨,如果說看到每樣東西都認為是有所寄託的話,那麼杜甫詩作就會出現理解上的偏差,以此黃庭堅便明確的提出了“無意而意已至”的觀點。而所謂的“無意於文”在這裡也不難理解成不拘泥一語一物的興託,即不刻意的去寄託但是實質上是有更大的寄託存在,詩人的性情、思想就自然而然的表現在了詩歌的言語與意象之中了。這也就是黃庭堅所認為的“無意於文”的宗旨,自然的寄託在其所贊詠的一切事物當中的並且流露出文人的真性情。

  (二)有意。黃庭堅倡導的“無意為文”不是絕對的,從創作過程看,它初出於“無意”,中則處在“無意”和“有意”之間,而終又迴歸於“有意”後之“無意”。同時,它和“有為而作”是統一的,相輔相成的。因此,對於黃庭堅而言只涉及其中一方面是很不穩妥的。他在《與王觀復書》中說:“所送新詩,皆興寄高遠,但語生硬,不諧律呂,或詞氣不逮初造意時,此病亦只是讀書未精博耳。”所謂興寄高遠就是指王氏的詩所造的意,但山谷恨他表達不好。他自己作詩也怕立意不佳,《答洪駒父書》雲:“比又為弟娃草六韻詩,適‘意思’不堪,未能寫寄。”即嫌自己寫的詩立意不好。而立意,山谷認為要規模宏遠,《寄徐師川書》第二首雲:“所寄詩正忙時讀數過,辭替爾雅,意皆有所屬,規模遠大。”這是說他的詩有興寄,胸懷宏偉高遠。又《與王觀復書》第二首中也說:“有王癢周彥榮州人……作詩文雖未”成就,要為“規模宏遠。”這些佳作雖“有為而作”最終卻扔歸於“無意為文”。黃庭堅所繼承的“無意為文”和“有為而作”是相統一的創作論,既是對白居易“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創作理論的繼承和發展,又是對他僅把“有為”解釋成“為君、為臣、為民、為物、為事而作,不為文而作”的糾正和補充,從而使“活法”詩文的創作統一於“天人合一”,“天工”與“人巧”、“無意”與“有意”合而為一的新境界。

  三、黃庭堅“無意為文”的後世影響

  作為“江西詩派”的創始人,雖然沒有明確提出其詩派最後大力推揚的“活法”,但仔細觀察“活法”的概念、意義等我們不難發現,“活法”其實也就是“有意為文”與“無意為文”的辨證統一。不少研究黃庭堅的學者認為,在宋代深厚濃郁的禪悅之風中,黃庭堅的創作思想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禪宗的影響。並且自黃庭堅開始的許多江西詩派的詩人都深摩禪宗並且喜歡以禪入詩。其中如黃庭堅“點鐵成金”這一詞就出自禪宗典籍。禪宗上講 “心”即是佛,而且認為“心”即是“法”,“無心”即“無法”。而從上面的“無意”中既然可以理解為“無心”,那“心法”也就等同於一種自然無為之法,任“心”而行,不執定法。在黃庭堅所描述的自然而真的無為心法視其《百丈淮海語錄》所說:“張長史折釵股,顏太師屋漏法……同是一筆,心不知手,手不知心法耳。若有心與能者爭衡後世不朽,則與書藝工史輩同功矣。”因為“心”是活的,所以無意自然之心法就是活法,活法有定無定。

  《歲寒堂詩話》記載:“往在桐廬見呂舍人居仁,餘問:‘魯直得子美髓乎?’居人曰:‘然。’‘其佳處焉在?’居人曰:‘禪家所謂死蛇弄得活’。”這裡呂本中以其“活法”理論來解釋黃庭堅的詩歌之妙,也就說明了其“活法”與黃庭堅的思想是一脈相承,是對“有意為文”,“無意為文”辨證統一理論的延伸與補充。換句話說,黃庭堅也可以看做是呂本中提出“活法”前的一個思想過渡,他或多或少地影響了這一辨證命題的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