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組詩
一
我已經走得太久,太遠,
忘了怎麼笑,忘了怎麼哭,
忘了曾奔跑過的無盡的荒野,
忘了空氣中野草與泥土的芬芳,
忘了曾穿透汙濁的天空的太陽……
橋斷了我無法回頭。
太陽沉落了我仍要往前走。
二
你,旅人呦,你要去往哪兒?
曾有光的時候,影子對我說。
我說,在我的世界裡沒有歡樂,
沒有色彩,一切都是無所謂的,
就如你呦,我的小小影子,
但一切曾是沒有色彩的嗎?
但一切曾是無所謂的嗎?
影子沉默不語。
我拖著影子邁出了門。
我要去尋找,尋找要去的地方。
三
曾經在遙遠的海岸,有一座城堡,
那是隻有孩子才可以找到的地方,
循著林蔭小道一路奔跑,
踏過了橋,稻草人在向你招手,
穿過了森林,鳥兒唱著歌給你聽,
經過了瀑布,那裡飛舞的水浪跳著舞,
然後你會看見灑滿金色的海岸,
你就會找到海岸的那座城堡,
在城堡裡有一座宮殿,在那裡,
無名之王與流浪的小狗們住在一起,
在樹蔭下,在水井邊,
女孩子們與男孩子們在一起歌唱,
一起將歡笑刻在時光裡,
一起望著伸出手就可以碰到的月亮,
那裡會成為你的家,
那是隻有孩子才能找到的地方。
四
風起了,捲起沙塵,
天越來越暗,鳥兒躲進巢裡,
灰暗的天空中佈滿了烏雲,
糾結著,攪動著,扭成古怪的樣子,
彷彿有什麼憤怒著,叫囂著要懲罰,
風呼嘯,怒吼,瘋狂地暴怒著,
天越來越暗了,漫天沙塵,寒冷刺骨,
風暴捲成漩渦,盡興地掃過灰暗的大地,
天空像個絕望的人在呻吟哀嚎,
我放慢了腳步,艱難前行。
遠方,不知何處傳來了隆隆雷聲。
五
船伕,我們起航,
別猶豫,把那必須猶豫的一斧斬斷了,
向著光,向著這無邊的大海起航吧,
看吶,太陽破雲而出,為我們驅走了雲霧,
別怕那風浪,別回頭,我們的船急著要自由,
急著要衝破桎梏,痛痛快快地航行在大海上!
走吧,我們的酒杯裡斟滿了祝福,
若我們的'小船擱淺了,觸礁沉沒了,
無邊的海洋會永遠把我們抱在懷中,
船伕,掌穩了舵。
無窮的遠方,我聽見了鳥兒滿山的呼喚。
六
那一天,風兒吹著悲傷的小號,
小女孩在市場裡迷路了,
她找不到家了,她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市場里人們喧嚷,暴躁不安,
沒有人認識小女孩的家,
很遠很遠,市場裡沒有一個人去過,
沒有人相信,承認有那個地方,
小女孩很著急,但沒有人肯幫她,
人們都在爭先恐後地圍著一個個輪子團團轉,
小女孩到處跑著,但他們都在原地打著轉,
或是被關在一個個籠子裡端坐著,誰也不理她,
突然,有一個男人彎下腰,
對著小女孩古怪地笑著,嘴裡說些什麼,
那是一種她從沒有見過的笑,
小女孩嚇壞了,哭著,拼命跑,
越跑越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喧鬧聲漸漸弱了,
四周寂靜,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小女孩看見了前面密林裡的小廟,
小女孩走了進去,滿地的灰塵,
昏暗的廟堂裡佇立著可怖的雕像,
天黑了,小女孩累壞了,又累又怕,
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整夜小雨在窗外哭泣。
深夜裡,古怪的巫女找到了她。
七
在幸福島上,神在清晨睜開眼睛,
每日每夜,光與暗嬉鬧著,
鳥兒們在森林裡唱著,在高高的樹上,
雲兒喜歡旅行,直到黑夜追上了它們,
天空沉睡,
在夜晚,黑暗被光洗淨,靜靜地沉默著,
神愛那光明,同樣愛那黑暗,
人們喜歡黑暗,就像喜歡有光,
等到黑夜和鳥兒們一起睡了,
沉睡的大地上,人們愛那漆黑的影子,
和星星的光,
清晨到來,鳥兒們會再一起歌唱,
在幸福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