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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醫散文

求醫散文

  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得了慢性結膜炎。病症為眼球發紅發癢,發酸發澀。

  眼睛癢,我就不由地用手去揉,結果是越揉越癢。不揉眼睛的時候,我就使勁擠眼止癢,後來,這竟然成了困擾自己很長時間的一個惡習。

  父親在發現我得了眼病之前,先發現我有不停擠眼的壞毛病。一個小屁孩兒,整天擠眉弄眼,的確讓人看著彆扭難受,父親的情緒更多的是偏向憤怒。一天下午放學回到家裡,父親抬眼再次看見我擠眉弄眼之後,終於怒不可遏,扔下手中的活計,抓起笤帚疙瘩滿院追打我,邊追邊大聲威脅:如果我繼續整天擠眉弄眼,丟人現眼,就滾回南陽老家去,他要和我斷絕父子關係。

  當時看到危險來臨,我自然是出於本能滿院子兔子般靈巧地奔跑,不讓父親逮著。就這樣,在院子裡兜了幾個圈子後,氣喘吁吁的父親終於抓住我,但還算得上講文明,講禮貌,沒有劈頭蓋臉揍我,而是抓住我的臉蛋兒,狠瞅我的兩眼,在認真查看了我眼球上的紅血絲後,判斷我整天擠眉弄眼估計事出有因,說:“這鱉娃怕是得眼病了,得趕緊去看看。”

  先是到鎮上醫院看病。經大夫診斷,我果然得了較為常見的眼病:結膜炎。他給我開了消炎藥,叮囑一天需吃三頓,並且需要打針,打青鏈黴素消炎。打針前,先做皮試。一個女護士將針頭刺在我的手臂上,不是扎,扎只疼一下,針頭刺進後一般就不疼了。她是在用針頭狠狠地挑,將針頭旁的一小塊皮膚高高挑起,挑得我鑽心疼痛,眼淚直冒。皮試後,我對青鏈黴素沒有過敏症狀,醫生就一下子開了兩星期針劑,上午下午各打一針。青鏈黴素在針劑中屬於疼痛感很強的那一類,每打一針,我的屁股蛋子和大腿都會疼得抽筋。於是那段時間,在上學放學的'路上,人們就能看見一個擠眉弄眼、一瘸一拐、一言不發的沉悶男孩。

  在小鎮上的醫院裡求醫一個多月後,我的病情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眼睛依然是又紅又癢。父親很著急,於是又帶著我到縣醫院求醫。

  小鎮距離縣城四十餘里,騎腳踏車單程大約需要一個小時。父親為了不耽誤我的功課,就定時在每週六下午帶我去縣醫院就診。那時的學校週六下午和週末不上課,而醫院大夫週六上全天班,週末不上班,於是對我來說看病的合適時間只有週六下午。看完病,父親再帶著我從縣城返回小鎮。從小鎮到縣城一路慢下坡,但返回時一路上坡。父親騎著腳踏車帶著我遇到上坡時也不讓我下車,而是身體前傾,兩腿奮力蹬車,這時他的腦門上就會迸出蚯蚓般的青筋。我坐在後座上,嗅著父親身上飄散出來濃重的汗味,心裡時常湧出感動,幻想著長大後自己能有超強的本領,一定要知恩圖報讓父親過上好一點的生活。

  經縣醫院大夫診斷,我得了慢性結膜炎,病因是受到了春季裡花粉的感染。這種病來得快,去得慢,要耐心治療。

  後來,我曾多年憎惡黃土高原春天裡接二連三的沙塵暴,同時也憎惡這高原春天裡滿世界飄散的細微的花粉顆粒。

  大夫給我開了許多口服的片劑消炎藥,還開了一些補充維生素的藥丸,並且開了氯黴素眼藥水和可的松眼藥水,沒有開針劑。要知道,我當時對針劑既怕又恨,甚至想,只要不打青鏈黴素,哪怕擠眉弄眼一輩子也行。

  又經過幾個月的治療,我的眼病有所減輕,但談不上根治,這成為父親的一塊心病。於是在1986年秋季,他帶著我又先後到延安地區醫院、西安第四軍醫大學附屬醫院求醫。診斷結果和縣醫院相同,依舊是開了口服消炎的片劑和眼藥水。我的眼病竟然成為頑疾,一直不得痊癒。有很長一段時間,父親對各大醫院的醫術十分失望。

  父親開始透過熟人朋友四處打聽治療眼病的偏方,後來終於得到一個方子:豬膽泡綠豆。父親耐著性子把綠豆一粒一粒裝進新鮮的豬膽,然後掛在屋簷下風乾。經過一個月的泡製後,再從豬膽裡把綠豆擠出來,讓我早晚各口服兩粒。據說這時的綠豆經過豬膽的耐心薰陶已經具有了清熱解毒殺菌的藥效。只是從乾癟的豬膽裡擠出的綠豆不光形象難看像是一粒粒結石,而且吃在嘴裡,你馬上會深刻體驗到什麼叫作“苦不堪言”。

  看到我為吃綠豆痛苦得齜牙咧嘴,父親在一旁為我端著涼開水,臉上堆滿同情,並勸導:“吃吧吃吧,良藥苦口利於病。不吃藥病咋能好?”

  就這樣,正方加偏方,我的眼病大為減輕,眼球上的紅血絲一天天在減少。原來整天奇癢無比的眼睛也開始變化得不是太癢。父親當然希望我的眼病能得到徹底根治,他依然沒有放棄努力。

  有一天,父親請來一位懂得陰陽八卦的先生,讓他到我家院子裡看看,從風水的角度判斷一下我的病因。那位先生把我家院子裡的佈局仔細查看了一番,得出的結論是,院子裡右邊搭建的堆放雜物的棚子有問題。棚子上當時為了遮擋雨雪蓋著一塊一塊薄石板,滴水簷恰好對著窯洞的窗戶。滴水傷了窯洞的窗戶,同時就暗指滴水傷了窯洞的眼睛,這從風水角度講很不吉利。

  那位先生走後,父親就急不可耐地爬上棚頂要動手拆掉棚子。一直沉默的母親終於發怒了,說:“只有吃藥才能治病!虧你還上過中學,相信那些迷信。你別聽那個人胡說八道!”父親只好悻悻地住手,然後好像醒悟了,自言自語說:“我是有點急昏頭。”

  由於父親母親在是否拆掉棚子的問題上意見出現嚴重分歧,因此,棚子最終沒有被拆掉。後來時間不長,我家就從那個院子搬走。搬家之後,我的眼病雖然在堅持不懈的治療下病情大為減輕,但一直反反覆覆,不得根治。離開那個院子,我的眼病依然不能痊癒,說明我的眼病的確和那個棚子無關。後來,氯黴素眼藥水和可的松眼藥水伴隨了我十多年,從小學開始到中專畢業,一直到我參加工作後在鄉村學校任教時,我才徹底告別眼藥時代。

  由於患多年眼病,用藥過多,使我的眼白髮黃,但慢性結膜炎症狀基本消失,眼睛不再疼癢。我也在小學畢業之前,徹底改掉擠眉弄眼的惡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