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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迴宋朝散文

夢迴宋朝散文

  那天,陽光,蘆花般地開在銅採場。幸好,山野的風徐徐吹來,就像慢慢開啟信箋,心裡有一些雀躍。

  銅採場沒有鐵採場高,但顯巍峨,險峻。我上去時,將近中午。一些礦工下山了,沒下山的,也在休息室坐著,喝幾口茶,去飯堂打飯。

  在採場,我遇到了一截大約有二十公分長,比鐵面無私包公的臉還黑的木樁,直徑也大抵有十幾公分粗。出於好奇,我把它撿起來,左看看,右瞧瞧,還是不知倪端,沒個底細。

  此時,一位礦哥們走上來,催促我下山,或者到休息室待著,別出來。因是中午,趁吃飯時段,爆破。

  我如獲似寶,抱著它去了休息室。那哥們泡了一杯茶給我,說:這是老窿的支柱,叫窿木。前幾天挖出了幾根,運到礦山公園。你這一截,拿回去,至少可以作個紀念。他喝了一口茶,看我聽得認真,仔細,又接著說:在這銅採場,最早開採是南宋。當時叫岑水場,開採的銅礦,運到韶州,在那辦了一個永通監鑄幣廠。韶銅,也就出了名氣。

  在南宋,紹聖初年(大約1094年),蘇東坡由贛州途經韶州到清遠,夜宿月華寺,還寫了一首燴炙人口的詩歌。

  隔了幾天,在一個夜晚,我心血來潮,寫了《從一小截窿木上回到宋朝》,文字不多,也可一讀,至此摘抄如下:

  從一小截窿木上回到宋朝

  我在打磨一件瓷器。譬如洗碗,碟子

  一不小心,它會從我的手中滑走

  這些時光,也會從我的指縫間溜走

  這些時光,如果回到採場,撿一小截木樁

  它蘸飽了桐油,埋在岩層裡

  歲月老了,它也變成了黑色

  一個礦工不容我分辨,說這是宋朝的窿木

  還有幾根,給搬進了礦山公園

  多麼地輕而易舉,回到宋朝

  回到蘇東坡的年代

  他要去清遠,算是路過,但我沒有接風

  他在鐵龍的月華寺小住了一宿

  岑水銅採場的碧火連天

  捕獲了他犀利的'目光。他還是激情飛揚了

  從此,他闊綽地排出的銅錢,震天響地姓

  韶

  我還是把洗乾淨的碗,碟子放在桌上

  等蘇東坡來。他要是來了

  炒一碗空心鋼管,炸一碟落花生

  再斟二兩梅鹿春

  但不談詩。只說說採場的四季風景

  所以,我帶回了那一小截窿木

  好讓蘇東坡一看到我,滿面春風地說:

  你小子還好找呀

  這日記體的文字,不過是加了回車鍵,把那天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而今又故話重提,有些囉嗖。重要的是說三遍,真的嗎?我沒遇到蘇軾,多少有些遺憾。可,見字如晤面,竟了卻了一些心願。兩廂扺消,心境如水。

  又不知過了多少日子,去獅子巖,遊馬壩人博物館,看到一些青磚、銅錢、高足碗、紫銅片、蓮花碗瓷片、老孔支架木等標本。意想不到的是,館裡的一個女館員說:這是南宋的,是從大寶山礦北採公路一座古墓採集出來的,採集的時間應該是一九七三年左右。

  悠悠岑水河,淘洗著日月精華。蒼桑了的歷史,不論怎麼打撈,都有星汗,熠熠生輝。

  時間其實很短。在昨夜,閒來無事,讀《蘇軾,卷二十二》,才知他寫了《鬱孤臺》,鬱鬱寡歡出了虔州,過《大庚嶺》,就是南蠻之地了,夜宿月華寺,看到岑水場的繁忙景象,寫了《月華寺》,氣勢恢宏地傳閱了千年。

  月華寺

  寺鄰岑水場,施者皆坑戶也,百年間蓋三焚矣。

  天公胡為不自憐,結土融石為銅山。

  萬人採斫富媼泣,只有金帛資豪奸。

  脫身獻佛意可料,一瓦坐待千金還。

  月華三火豈天意,至今拔舍依榛菅。

  僧言此地本龍象,興廢反掌曾何艱。

  高巖夜吐金碧氣,曉得異石燦青斑。

  坑流窟發錢湧地,暮施百鎰朝千鍰。

  此山出寶以自賊,地脈已斷天應慳。

  我原銅山化南畝,爛漫禾黍蘇煢鰥。

  道人修道要底物,破鐺煮飯茅三間。

  通讀此詩,可以發現,在宋朝,在岑水場鍊銅的氣勢是如此地壯觀。也是在前不久的一個夜晚,去一位工友家喝茶,他是搞地質的,聊起這話題,他挺有興趣,說了很多。譬如:在礦區的老窿星羅棋佈,縱橫交錯,形式上有圓井、方井、斜巷、平巷等。規格上有僅能單身匍匐透過的,有寬達1.5米以上的;深度上有開挖幾米的,有深達數百米的。這些都可以佐證蘇軾妙筆生花卻不失真實。

  其實,又何必夢迴宋朝呢?

  “高巖夜吐金碧氣,曉得異石青燦斑。”這凝鍊的句子,我一直都默唸著,感悟著只有礦山人獨特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