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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色女人散文

本色女人散文

  “女人的衣櫃裡得有一件旗袍,否則枉為女人。”一次和朋友聊天,聽了這麼一嘴。如果真要這樣來評價女人的話,我真是有點難為情了。就在我感嘆自己枉為女人身的那一瞬,心頭忽地閃過一些身影。待我沉靜下來,她們的影像越發清晰地走進我的視線……

  1.

  周姐,個高,腰粗,腳大。遠望,一點女人的跡象都看不到。一米七五的個頭,天生的大骨架,彷彿一個身材魁梧的山東壯漢。若從背後看,你一定會想起“虎背熊腰”這個詞。走到跟前,才發現她身上明顯的女性特徵――一雙好看的丹鳳眼,如果再仔細看,她眼眸中露出來的柔柔的善意,瞬間能將你融化。如今上了年紀,眼睛周圍的皮膚略有鬆弛,眼角也爬上幾道細細的魚尾。不過,丹鳳眼還是挺耐看的,尤其眼神裡射出來的那道柔光。

  她是隔壁廠子的下崗工人,前些年,在小街附近的建築工地上班。每天早上上班時,我幾乎都能碰到她。在小區門前,我往西,她往東,就一個擦肩。每次擦肩,我都要仔細瞧上她一眼,只想多看一眼。

  無論冬夏,她身上總是罩著一身厚厚的工作服,上衣已經洗得發白,褲子上沾滿灰滓,好像已經洗不下來了。衣服原來的顏色也不易辨認,看著像是介於藍灰之間。她腳上始終登著一雙或新或舊的黃膠鞋,每每看到她的鞋子,我就會想起路遙《平凡的世界》主人公孫少平以及他腳上那雙破舊的黃膠鞋,只是她的鞋帶和鞋始終是“原配”,不像孫少平還要找個白線繩子代替。每天早上碰見她,都會看見她手裡拿著個菜夾饃,邊風風火火地走著,邊急急忙忙地吃著。有風的時候,裝饃的塑膠袋在嘴邊嘩啦做響,她也不理會,只是急匆匆地吃,急匆匆地走。吃完饃,順手把袋子扔在小區門前的垃圾箱,抬手往嘴上一抹,繼續大步流星向東,向她上班的工地方向走去。

  一直以來,我很疑惑,一個女人去建築工地,她幹什麼活呢?

  一次,正和小區門口的雜貨店老闆娘閒聊,她來了,買了兩雙黃膠鞋、幾雙襪子。“怎麼一次就買兩雙鞋?”我問了一句。

  “我們幹力氣活,費鞋,一個月得兩雙。”

  “你幹啥活呢,那麼費鞋?”

  “嘿嘿,力氣活,那邊建築工地做小工。”說完她笑了。

  “哦,小工挺辛苦吧?”

  “也沒啥,習慣了,就是費鞋,嘿嘿。”

  買完東西,她就風風火火地回家了,雜貨店老闆娘就和我聊起了她。

  當年,她和老公都在隔壁工廠上班,工廠倒閉了,兩口子都下崗了。下崗時,孩子正上小學,她在附近打零工,順便照看孩子。老公去外地打工,後來腿部受傷,回來後只能在家裡修養,做點零碎活。她承擔起家裡的擔子,忙不停息地四處打工。那幾年,一直在奔波,幾乎沒歇過。如今情況好一點,孩子已經大學畢業開始上班了,據說收入還可以。孩子不讓她再出來受苦,可她閒不住,堅持去工地幹活。不過,這個工作也幹不了多長時間了,下半年她就要到小街的清潔隊上班,那是政府為下崗工人提供的再就業機會。

  聽了雜貨店老闆娘的講述,我也為她能有一個稍微輕鬆的工作而高興。畢竟,年過半百的人了,太過勞累會吃不消的。

  果然,過了不久,就看到她穿上了清潔工的服裝,在街道上忙碌著打掃衛生。依然和過去一樣,剪著簡單的看不到髮型的短髮,依然和過去一樣,始終綻放著笑容。

  也許,對她來說,最好看的衣服就是工作服,最大的心願就是一家安康。

  至於旗袍,至於容妝,於她而言,那是下輩子的事。

  2.

  羅姐,個小,膚白,身材很好。她是四川人,來自新疆,我們在空飛院的鄰居,和她做了三年鄰居。到現在,每每想起她,縈繞於耳的是她那爽朗純淨的笑聲。

  她老公是上海知青,因家庭原因沒返城,留在新疆一個農場。他們有一個孩子,那時在小城上中專。怕孩子一個人在外地學壞,所以決定她來陪讀。學費靠孩子爸爸工資,生活費要靠她打工賺取。當時,她一個月的工資三百多塊錢,勉強維持娘倆的生活。一次,學生躲在宿舍沒上課,被巡視領導發現,她因此丟掉了這份工作。沒辦法,她就在外面找了個活,飯館刷盤子,工錢一個月一百五。一百五十塊錢,就是她和孩子一個月的生活費。

  三年裡,她的日子很艱難,但她依然頑強地走著,開心地走著。

  每到禮拜天,她要給孩子改善生活,買點菜,打點肉,做一頓米飯。而孩子,好像不知道體諒媽媽的不容易,有時回來還要帶一個同學。孩子帶同學回來她很高興,像客人一樣招待。看到這種情景,院裡的鄰居有些生氣,暗地責怪這孩子不懂事,不體諒她媽媽的不易。也有人委婉勸她,讓她告訴孩子不要老帶同學回家。她卻說:“娃娃們離家遠,在學校吃不好,咱家裡做得總比學校的可口些。”豈不知,孩子一走,她一週基本上就不買菜了,每天到菜市場去撿一點菜葉將就著。

  想想,吃飯都這樣,哪有有心思顧及自己的穿著?自己的妝容?

  孩子上學的三年裡,她幾乎沒有買過新衣服,穿的都是學校老師和家屬送她的衣服。別人送的,合體就不錯了,哪能考慮到搭配之類的?

  我想,對她來說,天天能吃頓飽飯,禮拜天能給孩子改善一頓飯就足夠了。至於旗袍,至於妝容,那都不知道是哪輩子的事!

  ……

  其實,在我們的周圍,類似的女人還有很多。

  小街的豆腐女,老公的.腿出問題後一個人撐著攤子,每天風裡來雨裡去,只為早點賣完豆腐,她的身上永遠套著那件大花圍裙。這個身材瘦小的湘妹子,老公的後媽不給她看孩子,既要自謀生計,還要照看孩子,忙得腳不沾地。一天到晚就穿著那件和她年齡不相稱的衣服,在家、學校、菜攤之間不停穿梭著;還有跟親戚或老公出來打工的川妹子們,一直在出租屋與建築工地之間出入,身上的衣服永遠是和男人一樣的工作服,頭頂上扣得永遠是工地上的安全帽……

  這些女人,一輩子活得很粗糙,沒有穿上很女人味的旗袍,也沒有把自己收拾得很精緻,她們始終素面朝天、衣著簡樸。她們每天考慮的是如何像男人一樣扛起生活的擔子,讓家人生活得舒服一點。也許,作為女人,她們失去了很多:富足的衣食,精緻的妝容,精美的裝飾。但是,作為一個女人,她們自立自強、自尊自愛,以自己的堅韌撐起了家庭這座大廈,像樹一樣堅挺地站在那裡。其實,這樣的女人,乃本色女人,她們不用裝扮就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無人能替的一道靚麗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