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牛兒們散文
田間地頭的牛兒們勤勞、踏實,一步一個腳印耕耘出新一年的希望。那些不諳世事的小牛卻像一個個孩子,它們時而頑皮,時而溫順乖巧,讓人責罵過後又忍不住心疼。
父親做牛生意的時候,經常買回一些小牛,把它們養大了後就賣給別人,然後再買回小牛,再養大,再賣掉……因此,我家的牛圈裡總是住著新的“客人”。我的記憶裡,印象最深的有四頭牛,一頭小花牛,兩頭小黃牛,還有一頭小黑牛。
小花牛黑色的皮毛裡夾雜著白色的圓點花紋,跟奶牛長得一樣,只是可惜並不產奶。它性格溫和,我們孩子有時候騎到它的.背上去,它也不生氣,仍然低頭吃草。
有一次,我趕著它去河的對岸吃草,河裡漲了大水,我悄悄附在它的耳邊說:“小花牛,你馱我過去吧!”然後跨上了它的背,我本以為它會不願意往前走,沒想到,它趟進了小河。到河中央時,湍急的河水漫過了它的肚子,它顫顫巍巍的,身子不由晃了幾晃。我有些於心不忍,開始後悔剛才的決定了,同時也擔心它會支撐不住,摔倒在河裡,而我已是騎虎難下,也沒有了別的辦法。小花牛的頭儘量仰著,尾巴在水裡使著勁,似乎已耗盡了全部力氣。從它的眼神裡,我看出它的心裡似乎有些害怕,但仍然很鎮定,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對岸挪去,終於到了對岸,我和小花牛都鬆了一口氣。我跑去山崖邊摘了一把鮮嫩的芭茅草,作為對它的感謝,它看看我,用嘴接住,滿意地嚼著。
小花牛來我家一年多了,都沒有長個,像是被魔法師下了咒語似的,留下耕種顯然不行,只好賣掉。
我對兩頭小黃牛比對小黑牛好多了。聽母親說,牛吃了早上的露水草長得快。於是,每天天不亮,我就趕著小黃牛們出門了。
田裡的稻子收割了一陣子,留下的稻茬裡抽出了新芽,小草兒像給田野鋪上了一層綠色的地毯。這是秋後放牛的好去處。我守在小黃牛旁邊,聽它們咬掉草兒時發出的沙沙聲,和砸巴著嘴吮吸露水的聲音,似乎看到了它們的腿正在變長,身子正在慢慢變大,心裡不由得樂起來。
小黃牛並沒有等到長大就離開了我家,它們被鄰村的一戶人家看中,買走了。我和弟弟上學時經過那戶人家,小黃牛緊挨著躺在路旁的牛圈裡,直盯著我們,眼裡似有哀怨。我看到牛圈門沒有關,便對小黃牛說,你們想家了嗎?想了就回去吧!下午放學回來,母親說她回家時發現小黃牛又回來了,躺在自家的牛圈裡,被新主人尋了回去。全家人都禁不住一陣傷感。
小黑牛是從大姨家買來的,相比小花牛和小黃牛,它顯得有些調皮。父親給它上了牛嘴籠(用來拴沒有穿鼻孔的小牛的一種繩套),由我牽著去吃草。
田坎上的草長得比較茂盛,牛兒喜歡吃,但田裡種著莊稼,放牛時得時時留心。我把小黑牛牽到田坎上時,你盯著它,它就老老實實的吃草,你稍不留神,它就把嘴伸向了莊稼們。真不知道是我在監視它,還是它在監視我。
有一次我把它趕到河岸邊,放開了繩子。它趁我不留神,一溜煙跑到了河對岸。河對岸是大片大片的稻子,正是成熟的季節,我急壞了,怕它踐踏莊稼。於是撿起小石子就往對面扔去,一邊叫著:“過來!”小黑牛也並不踐踏莊稼,它站在田坎上,用眼睛死死盯著我。看我要往左邊過去了,它就跑到右邊去,我正要往右邊過去呢,它又跑到左邊去,彷彿在故意逗我。我生氣極了,可又一點辦法也沒有。後來,我好不容易捉住了它的繩子,也不讓它吃草了,直接牽到家裡,把它關住,用竹枝狠狠的教訓它,一邊問它下次還敢這樣不。我正在氣頭上,也不知道抽了多少下,只見小黑牛先是不斷躲閃,後來前腿跪地,乞求似的望著我,眼裡含著淚水。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很後悔剛才出手太重。
莊稼都收完的季節,我們常常把牛趕到山上去,人守在山腳,直到傍晚才去接牛回家。小黑牛能找到回家的路,有時候看天色晚了,不用人去趕,也不用吆喝,它自己就下山來了。有一天,天都黑了,還不見小黑牛下山,吆喝著叫它,它也不答應。我們急了,全家人都去找,整座山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最後在山崖下的小河裡發現了它。父親叫人幫忙把它拉起來,發現它已經死了。它的肚子鼓鼓的,身上沒有傷,像是淹死的。它的嘴裡還含著一綹沒來得及嚥下的芭茅草,我們猜想,它一定是跪著去夠山崖畔的芭茅草,不小心掉下河裡去了。
小黑牛被人們抬到村口的小路上,看著它被剝皮、割肉,又想到它平日裡的好,母親、弟弟和我都哭了,連忙躲到家裡去,不再出來。
後來,我家又養過幾頭牛,每頭牛被賣掉時都有些不捨。可我總忘不了我放過的那些牛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