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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裡那些舊時光散文

鄉村裡那些舊時光散文

  時光如水,流淌在鄉村的歲月裡,也流淌在鄉村人佈滿皺褶的心裡。在沒有時鐘的年代裡,鄉村裡的時光是劃破夜空的雞鳴,是窗戶格子上透進來的亮光,是掩映在院子裡的太陽光影,是黑暗中明明滅滅的火繩,甚至是爺爺嘴上叼的那旱菸鍋不緊不慢的吧嗒聲。

  (一)

  雞鳴是鄉村時光最典型的符號。在我們村子裡,人們習慣稱“雞叫”。小時候,我就是聽著雞叫起床上學的,而我總是貪睡,聽不見雞叫,每天都是母親替我聽的。雞叫鳴總是叫三遍,每一遍中間隔一二十分鐘。冬天夜長,雞叫三遍的時候,天才會快亮。母親在雞叫第二遍的時候先提醒一下我,到第三遍的時候,就催促我,雞叫三遍了,快起。我心裡儘管有點不情願,卻也只好從暖和的被窩裡爬起來,背起書包,踏上上學的小路。

  村人下地幹活,特別是出遠門或者做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早起,也是聽著雞叫起床的。雞一叫,不管天還是多麼漆黑,巷道里、院門外就有人走動或者咳嗽說話的聲音,或者臨出門時呼朋引伴的叫聲。“黎明即起,灑掃庭除”,雞叫三聲,母親也起來開始打掃屋裡和院子。黎明就在母親“沙沙”的掃院聲中到來了,炕頭的窗戶縫裡漸漸就有了天明的亮光,寂靜了一夜的村莊也漸漸地甦醒了、活泛了、有生機了。

  “雞鳴犬吠相聞地,穴處巢居上古風”。雞叫聲歷來是最典型的鄉村聲音,它不但為鄉村報時,而且深深地融入到了鄉村裡每個家戶每一天的生活。那時候的鄉村,誰家不養幾隻雞鴨、幾頭牛羊啊!平日裡的油鹽醬醋錢就是靠這些雞鴨牛羊換來的。但是,每次趕集抓幾隻雞去賣時,母親都要特別叮囑,不敢把那幾只叫明的公雞賣了。即是萬不得已,也要留下一兩隻公雞用來叫明。

  雞鳴報時不僅是鄉村生活的一幅圖畫,更是千百年來傳統文化的基本元素。“聞雞起舞”,“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一聲雞鳴在劃破寂靜夜空的同時,不知催生了多少有志男兒實現夢想,成就業績!

  (二)

  太陽光的影子也是鄉村人記錄時光的方式。老家的村子處在秦嶺北麓的山腳下,太陽出來,先把離村子很遠的地方照得一派金光燦爛,八九點的時候才會照到村子西邊人們下地幹活的那條坡道上。村人沒有吃早點的習慣,一大早就下地,八九點吃早飯。那時候,我常常一早起來就跟父母親下地勞動,或種地,或鋤草,幹不了多久就睏乏了,又不好意思偷懶,就一邊幹活,一邊留心太陽是不是照到了村子西邊那條坡道上,因為那條坡道披上金輝的時候,就可以回家吃飯了。

  老家的房屋都是人字梁的瓦房,一般都是門朝西開,正午一過,太陽就從門裡照進來,在屋子裡的地面上留下一條和門框一樣寬的光影,隨著太陽漸漸地向西偏移,地上的光影也一點點拉長。記得每當光影延長到屋子中間的方桌旁邊時,就是下午三點左右的樣子,是吃下午飯的時候。有時候,母親忙於家務,顧不上按時做飯。一看到太陽光的影子到了桌子跟前,我就迫不及待地催促母親下廚做飯。母親瞅一眼桌邊的光影,說“到飯時了”,趕緊放下手裡的活計,下廚做飯。

  村裡人習慣把太陽叫“爺”或“日頭”。有的.時候母親忘了做什麼事情的時間,忽然看見屋子裡地面上的光影,就會情不自禁地說,哎呀,爺都照到門裡頭了,或者說,日頭都爬上桌腳了。然後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活兒,去做另外的事情。也許,在母親心裡,太陽是有手腳的,它能從門外爬到屋裡,爬到桌子腿上,爬到屋子裡的門檻、牆柱、鍋臺等有明顯標記的地方,讓母親和村人用來標記時光的行走。

  (三)

  鄉村裡一些簡單的物件有時也被用來計量看不見的時光。比如夏天,人們把端午節採集的艾蒿搓成枝頭粗的草繩曬乾,到了晚上把草繩點著,搭在院子裡的土牆上或者別的不會產生著火危險的地方。火繩緩慢地燃燒產生的氣味可以燻走蚊蟲,從火繩燃燒的長短可以大體知道夜裡的時間。熬夜幹活的人就知道到什麼時候該去睡覺,或者有什麼別的安排。過去老人們抽的旱菸鍋有時也被用來估計時間的長短。比如做豆腐、蒸饃之類需要限定時間的時候,就用抽一旱菸鍋的煙的長短來估摸到沒到時間。那時候的旱菸鍋在鄉村裡隨處可見,幹活的人裡面就有邊幹活邊吧嗒著旱菸鍋的,用抽一鍋煙的時間來估量點豆腐、蒸饃的時間,既方便,有簡單。即便是當今人們寫的文章裡也可見到“一袋煙的功夫”這種描述時間的話語。

  人都習慣於認為鄉村是落後的,甚至是愚昧的代名詞,然而,每每想起鄉村裡走過的這些舊時光,想起這些舊時光在鄉村裡行走的樸素而又閃爍著智慧光芒的印記,我就覺得滿臉皺紋、滿手老繭的父老鄉親一點不比油光粉面、瀟灑倜儻的城市人愚鈍和粗陋,鄉村裡笨拙的牆垣、簡陋的籬笆一點也不比城裡的高樓大廈、亭臺軒榭落後和遜色。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鄉村是人類歷史前進和發展的活水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