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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覓岸優美散文

山水覓岸優美散文

  在雨季中浸了太久,骨子裡便滲透了過多的水分,彷彿每一根骨頭都在醋罈裡釀過,軟綿綿的。感覺似乎也吮了數年的雨水,長了些黴芽兒。

  於是雨後天晴,以柔黃的陽光為裳,半路長風為伴,攜一份心情,去拜訪山水的清音。

  一徑通往水痕的林蔭,幽長曲折,長年沉積的枯葉,柔軟地躺在足下,沒有雨絲纏綿的日子,它們或許會結伴成群,卷著風兒,風情萬種地送你一程,此刻,它們卻吸了漫長的雨汁,連葉脈也鼓鼓的,溫柔地沉在水鄉里。放輕步履,別驚醒它們的美夢。

  漸行漸深,林間悄靜,偶爾有幾縷陽光從樹隙間流下來,那幾朵小小的亮點,像小孩捉迷藏一樣,東躲西藏,漸漸地不知去向。轉了幾個彎,一陣清脆的天籟之音彷彿迎接我似地響起。哦,這群剛甦醒的精靈,迫不及待地放開嗓子,嘰嘰喳喳地傳播陽光來訪的訊息。

  一陣悅耳動聽的鳴聲,那是在喚我的名字麼?竟是那般的熟悉!難道相隔多日,你們這群小精靈還辯得出我的音容?我以為在上次的離影中,你們已將我忘記,用曾待我的熱情去歡迎別的遊者。

  我一愣,自己在塵世浸了太久,到底還是沾了些世故。每次遷徙之後,便把過去熟悉、熱絡的人聲人影拋於腦後。而用曾經的真誠去面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面孔,企圖在另一座城市尋找另一段友誼。不讓自己沉湎在過去,把所有可回憶的空間都交給新的友誼去紋理。於是我知道,當我在每個城市的出口轉身的剎那,我的熱情已漸漸減退、熄滅。

  轉念一想,怎麼可以用俗世的規律來詮釋這群生靈的心思,我的世故又怎可移植到它們的心靈上。這些晨鳥,我認識的.,我不認識的,都在我到來之時,彷彿熟捻已久,辨得我的音容,紛紛確認我的到來。

  一瞬間,我感到對周身朋友懷有一份內疚,在他們看來是因為我的無情,在我是因為對朋友的欠缺和不周。或許,當我歸去的時候,我該在月朗星稀的夜晚,敲響離別多時的老友的家門,在他們的驚詫中享受他們的盛情款待。然後起身告別,讓他們在清掃桌子上的廢棄雜物時,真正想起我的來訪,我的離去。

  解讀一段生活,該上路了,放開腳步,穿過幽徑,一汪泉流自山澗千轉迂迥而來。我沿著水路,踏著圓滑的石頭,逆流而上。淙淙的流水,如琴瑟輕彈,聲聲成調。心裡不禁笑了起來。以前常來山水之間,常要邀上好友幾人,背上吉他,然後在水湄石上釋放樂音。今天方覺那是多餘的,吉他的旋律終究比不上高山流水的清韻,反而破壞了參山悟水的初衷。

  溯湄漫遊,一條輕盈的水練自高處俯衝下來,旁邊一塊陳年的石板,吸了水的潤氣,在雨季中滋生了青苔,他的青綠,既不是逼眼炫耀的青翠,也不是羞澀零星的嫩綠。突然我有一種離光錯影的感覺,彷彿那石板上坐的是一位坦然的綠衣婦人,他不為無人的空山而寂寞,也不為我的來訪而驚奇。而我卻為這般潤美而心底暗歎:能在她最美的時刻與她相遇,原是我的幸運。生命之中,能有多少這樣的相遇呢?我們不是來得太早,就是來得太遲;或擦肩而過或熟視無睹的次數又豈能數得清。縱然下次能遇上,恐怕也早已不是你,而是輪迴幾度的你。那時你還辯得出曾有一位女子在你的面前凝眉駐足過麼?

  今晨,在綠意迷亂的青苔邊,我明瞭一件事實:美麗的相遇就只有那麼一次,錯過,永遠都追不回。

  選擇一塊寬闊、足以容身的滑石,仰面躺下,以天地為被,書卷為枕,涼石為床,再取綠葉一枚,作掩巾擋住陽光,做一回幽山綠水的夢,找回迷失在塵土飛揚的足跡。

  醒來,陽光漸烈,於是返回。

  在一汪凝碧的潭水邊,眼前的潭水讓我著實呆住了,那份綠韻,似乎蘊積了數千年,凝厚得足以容下整個生命的底蘊。那一刻,我似乎曾是這潭水中的一掬,不經意被帶走,如今前來找回前身。於是狠心地作了決定,脫下涼鞋,雖然明知這是一次冒險,鞋子可能一去不返,尋不著蹤跡,而自己也將以赤足穿過發燙的石頭回家。內心還是讓它做了一回扁舟,漂泊我僅有的願望。

  輕輕地把鞋放進綠水裡,讓它開始盪漾,心跟著系在鞋上。目送著它漂到潭口又被水流凌衝下去,靈魂似乎也附不住肉體,隨鞋在一跌一落的飛濺中,做一次擊水的體驗。直到看不到痕跡,才收拾心情,踏著燙熱的石頭,一步一步往回走。絲毫沒有後悔,心甘情願地以燙傷作一次賭博。

  快到山腳時,竟發現那隻涼鞋受阻難下,擱淺在一塊石邊。內心不僅一陣驚喜,冥冥之中,我是這場的贏家。

  拾回鞋,穿上,踏上歸途。心如水,無痕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