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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母親的優美散文

懷念母親的優美散文

  雪來之前,天氣總是出奇的暖。暖到可以不帶圍巾不帶手套,就那樣在蔚藍的天空下望著某一個方向,站成一棵樹。

  樹是沉默的,所以我也是沉默的。冬日的憂傷能比作什麼呢?說不上來。偶爾的像浮動的雲,淡淡的忽遠忽近。

  最近的夢,大多是母親。畫面很清晰,總是面無表情的沉默,和我一樣。我很想和她說說話,哪怕一句。母親不理我,可注視的眼神又是那樣溫情。重逢的渴望,在溫情的脈搏裡跳動,顯然,內心是暖的。這樣的暖,來自血脈相通......

  陰陽之隔,縱有無盡的思與念,也只能化作一聲長長的哀嘆。快過年了,該給媽媽送些紙錢了。每次祭奠,心裡總是悵然的空落。

  趁著小雪還沒來,明天去看看母親吧。我這樣想著。

  冬末的陽光也有了一絲暖意。墓地離小城並不遠,那是個山水環繞的地方。

  小車在雪野的一條綢帶上賓士,一路蜿蜒。途經的吊橋,有種空曠的孤單。吊橋之上是廣袤的天,吊橋之下是冰封的水。天水之間的吊橋,空蕩蕩,靜悄悄的。偶爾有車子擦肩而過,也是為祭奠而往來的人們。

  墓園坐落在半山腰上,裝扮得祥和肅穆,花色與古雕相互匹配,古樸又不失一點豔麗。墓碑上纏繞著鮮花,依山傍水的開闊,突然讓我有一種幻覺:天堂,一定很美。

  山腳下是碧波盪漾的湖水,背後是蒼鬱的松柏,它的附近有果園,有莊稼,有山腳下幾戶人家的雪白的鴿子在墓碑間跳躍。水流風轉,雨露陽光,鬱鬱蔥蔥又生機盎然。一捧黃土,就是一個安寧的世界,而於生者,這無疑又是一種生存的力量。冬天的墓園,那些凍僵了的花草,也許早被大雪覆蓋了吧?那些鴿子呢?也許還在。

  老爸抱著貢品一直沉默著,望向窗外,而窗外,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姐說:“如果媽媽現在還好好的活著有多好!”是啊,那該有多好呢!曾經鮮活的人,如今只能安息在這方寸之地長眠不醒。我說:“就讓她安靜的睡吧,這樣也好。”

  冬天的墓園肅穆安靜,想到母親可以安眠於此,可以從此脫離病痛勞苦,心裡的哀思才會漸漸的疏散了一些。可懷念,心底的那份懷念,我想這一生,是不會退卻的。原來人在變老的時候,會對生活裡的很多事有了深刻的理解,對於母親,更多了一份懂得。這個懂得,來得多麼漫長,竟然是生與死的距離。

  媽在的時候,總以為自己沒長大,等徹悟了喜憂參半的生活,人已不在了。還有很多很多小時候的事,我們沒有一起回憶呢!還有很多很多歲月裡的傷,沒有撫平呢!可媽媽走時很安詳,並不覺得遺憾。她覺得我們都過好了,這個好,母親盼望了很多年。如願了,竟也是永別!

  她的`幸福,就是我們的好,已然忘卻了那些憂苦的日子,有多苦。像一道結繭的疤,掉了一層又結一層。心裡的苦母親不說,我們便不知。

  記憶裡,母親總是忙碌的,忙碌之後就是哀愁,如今我懂得了這份哀愁的苦楚。偶爾生活中也有過一瞬間的無望,來自於四面八方,來自於自己內心的無端的孤單。我想到當年媽媽的“熬”,該是一種怎樣的堅韌呢?

  母親就打過我一次,我沒掉一滴淚,我瞪著眼看著母親,實在是把母親嚇壞了,劫後餘生的我不知所措,站著一動不動。

  那年的秋天,天空高遠,風輕雲淡。莊稼地裡已是光禿禿了,家裡的幾袋糧食除了交公糧也沒有多餘。那一陣就跟著母親去很遠的大地裡撿糧食,困頓的年月能有幾粒遺漏呢?可我們仍然充滿希望的順著一塊又一塊田地走。

  稀稀落落的黃豆莢,在我們的眼裡就像一粒粒金豆子;一堆堆玉米稈,被我們翻騰得凌亂不堪,失望常常有。有時也會在失望當中意外地發現兩個玉米棒子,真是莫大的鼓舞。

  母親揹著大袋子,我揹著小袋子,迎著夕陽踏著餘暉往家趕,如果生活總是這樣平靜而簡單,再多的苦再多的累,母親也是知足的。我們雖然還不能理解幸福的意義,但有媽媽的笑臉陪伴,生活於我們就是美好的。那個秋天我跟著母親學會了撿糧,學會了過日子,也嚐到了收獲的快樂。有驚無險的一次經歷,也是發生在那個秋天。

  一塊田地被一個火車道隔開,我再這頭,母親在那頭。遠遠地看到有火車轟轟地開來,我想奔過去,母親撕破嗓子的喊聲我根本聽不到,只看到她急急地向我擺手。我恐懼的無助,幾乎成了母親眼裡的絕望,當時的自己鬼迷了心竅一樣,好像一列火車就能把我們母女分開。

  於是我跑回來跑回去猶豫著,最後幾乎看不到了母親的瘋狂,我只在自己的意識裡猶豫不決。最後一刻,我被火車道的鋼絲護欄絆倒在枯草裡。一瞬間,火車疾馳而過。

  媽媽那一巴掌打下來,我還驚魂未定。母親二話沒說,丟掉我手裡的破袋子就拉著我往家走,邊走邊掉眼淚。母親是個不輕易掉淚的人,我知道我惹了大禍,傷了母親的心,就乖乖地跟著不敢出聲。

  許多年了,仍忘不了那一幕,母親的眼神裡是疼、是愛、是憐惜、是自責。後來母親對我沒有責怪,只是以上學為理由再沒讓我撿過糧。

  母親沒跟我們說過溫柔的話,所以對我們的愛也深藏不露。後來我懂得,用衣食住行的照料來衡量一個母親的愛實在有些單薄,那種愛是深藏在骨子裡、流淌在血液裡的,一巴掌的回味足以能證明。

  而我能為母親分擔什麼呢?

  她是我的鏡子,我快樂她就快樂,她若快樂我也快樂。而憂愁總是隱藏在陰暗的角落裡,在我不易覺察的地方。那些年,父親常常酗酒,一醉就是兩三天。他打過母親,不是狠狠地打,但這樣的行為也足足傷害了母親和我。

  對父親有時候我是懷著怨的,而母親總是為父親辯解,她說,“他是好人,心不壞,你們不要記恨。”畢竟家裡的貧困也是我們幾個的拖累。漸漸地對父親的怨變成了對酒的恨,似乎酒才是罪魁禍首。

  現在想來,父親酗酒或許是對貧窮折磨的一種釋放,只是方式有點笨拙。每次,父親被酒折磨得不成樣子,我是恐懼的,怕一不小心他會去另一個世界,那感覺就像天要塌下來一樣。而母親一面照顧父親,一面安慰我們,平和的像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其實她在極力地表達一種信念:會好起來的,我們的日子會很好地繼續下去。

  最嚴重的一次,父親被酒折磨得死去活來,完全失控了一樣。那是個深夜,我坐在窗臺上已經麻木,母親決定去找鄰村的醫生。

  黑咕隆咚的夜,她一個人深一腳淺一腳摸索著前行,在村與村之間幽暗的鄉道上,不時有古怪的聲音傳來,哪怕是樹葉唰啦啦落地的聲音,也足夠讓人毛骨悚然。母親的勇氣與膽量真是令我欽佩,當然那是一種信念的支撐,不僅是一種品格。當母親夜半三更拿回解藥,父親已經鼾聲如雷。

  ......

  當這些陳年舊事在腦海裡翻閱,母親的容顏也漸漸的清晰起來。柔弱與堅強並存,執著與堅韌並存,這就是我的母親,一個飽經滄桑的鄉下女人。母親終於把我們“熬”大的時候,她卻病倒了。

  墓園很安靜,遠遠的就看到了母親的墓碑。走近,點燃一柱香,擺上貢品,跪拜三叩頭,然後去焚燒祭祀的用品,還有那麼多紙錢……

  父親,很久沒有離開,佝僂著身子輕輕擦試著碑面上的灰塵,一直沉默著。母親不知,在她失憶的幾年光景裡,是這個曾經讓她愛又讓她怨的男人照顧著她,直到終老。

  這份情意該是一個福分啊!

  果真有一群鴿子在車尾飛過,不知又是哪一家的?車子開出墓園,仍能看見它們飛來飛去。姐姐說,“咱媽在天堂裡不會孤單了!”

  母親永遠不會孤單,因為她有我們呢!在這即將到來的春天,這裡一定又是青山碧水、鮮花滿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