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散文> 小呆不知道散文

小呆不知道散文

小呆不知道散文

  上線時發現了一個陌生的名字“小呆不知道”,那個小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去年夏天因為兒子的頑皮不上進和老公商量給他點苦頭歷練一下,於是兒子就在家裡的小工廠開始了人生中最初的打工生涯。一個個子高大內心卻仍幼稚的14歲男孩在上工第一天就開始了工資款的支出計劃,他列出的第一條就是買一隻倉鼠,一個月後兒子漲紅著心滿意足的臉從花鳥店裡拿回了一隻毛毛小小的金絲熊,為其取名小呆。

  結果這個小呆一點也不呆,就像兒子上工第一天就開始工資計劃一樣,小呆也從第一天就開始了它的逃生計劃,儘管它一次又一次的出逃被捉拿歸案。然而這小小的身體蘊藏著無限的鬥志,經過無數次的努力,小呆終於逃跑了。翻遍了家裡所有的櫃子和角落都不見那叛逃者的蹤影,只好對兒子說既然它為了自由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就不要為它的離去難過了,前路漫漫兮雖然小呆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命運迎接它,這最近的一個目標算是達標了。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卻沒想到這個小東西竟然在孩子心中留下這麼深的記掛,他喜歡小呆,想念小呆,儘管小呆不知道,些微的酸楚震動了我同樣戀舊的心且有了再送兒子一個小呆的決定。

  近日心情躁亂如狂,所有的事情都塞在了本就擁擠的大腦空間裡,所有的事情都站在我的對面排成橫列和我叫囂著、彆扭著,藉著安慰兒子的藉口索性就此出門。

  宅了這麼久,不知今昔何昔,不知道四月的陽光竟然可以明亮得如此張狂刺眼,不知道四月的風狂悍得竟然能阻住呼吸,更不知道囚禁已久的自己在這樣的狂風中,陽光下竟然如此的怯懦。在舞臺上按照自己的風格排演著別人人生中瞬間的美麗與永恆,而一旦走出這個光環,竟然不知道笑容的尺寸該大還是該小,語言的刻度該淺還是該深,那些躲藏起來的脆弱竟然可以輕易的就打敗我的驕傲嗎?眯起雙眼挑戰著陽光,振臂狂呼,風啊,你吹吧,抵不過你的龐大,我無懼,給你機會,我不抵抗,看你可否會把我的魂魄吹散。風默而無語,風冷而無情,吹痛我滿眶的淚水,任它倔強的風乾。陽光不如想像中明媚,風也不若想像中自由,而我……

  小呆就像一個線頭,輕易的扯出了我本性中的一些軟弱和善感,牽著我茫目紛亂的思緒也牽著我漫無目的的雙腿,穿過七彩的人群,目光所及的映像總會牽出我遠離現實,飄在遙遠時空的記憶,是糟糕的心情黯淡了我的本性,還是四邊的壓力讓我腦中的記憶片段一一反彈,想不明白,無法抵抗,便任他巡迴上演。

  賣鼠的山東女人絮叨的介紹著,那親切的方言讓我的心頭暖暖的浮出一張鶴髮蒼顏的溫暖笑容。從小就在奶奶的呵護里長大,第一個記憶清晰的生日是我在明亮的陽光中醒來,奶奶和爺爺在窗前的小菜園中邊侍弄小菜邊低聲說:“這小黃瓜又長大了一點,我等了好幾天了,今天小月過生日總算可以摘了。”在陽光般明亮的笑容裡,那嫩嫩的小黃瓜真的好甜好甜;快和她一樣高時還喜歡賴在她的背上,讓她在夏夜的微風和蟲鳴聲中從鄰家揹我回家,在鄰居們帶著憐惜的鬨笑中感覺著一種被寵溺得宛如公主般的滿足,在女人把尊嚴裹成小腳的時代裡,奶奶的倔強讓她擁有了一雙大小適中、纖濃合度的美麗天足,也擁有了讓我像睡在搖籃裡一樣安穩從容的步伐;奶奶喜歡喝酒也喜歡品茶,這兩件事在那樣的年代中簡直奢侈得讓人側目,不知是對奶奶的親近耳濡目染,還是本性中就有著對茶和酒的喜歡,這兩件事現在也滲入了我的生活;她喜歡大聲與人說笑也時常獨自領著我這個小尾巴去鄉下田間挖野菜,而更多的時候她會坐在春天的田埂上講著很多古老的故事,也就是那時我喜歡上了田野裡自由的味道;奶奶在東北生活了60年仍固執說著山東方言,哼著越劇的黛玉葬花,唱著黃梅的女駙馬,穿著自己縫製的偏襟小褂,手繡的鞋墊從不離手,出門前總是像電影裡的李雙雙一樣不忘周身拍打整理一番;一個不識字的女人用她骨子裡的浪漫極其優雅的活到90高齡才安靜離開,而自己到了嚮往優雅的年紀才忽然明白,那個總是在腦後挽著髮髻的小巧老太是個一生都在用真情實趣書寫優雅的女人。

  小學時一直體弱多病到要時常休學,拉下了無數的功課,成績單上的紅色分數總是讓我羞於啟齒,直到五年級身體才漸漸好轉同時也遇到了一個真正喜歡我的好老師,她的鼓勵,她的耐心,她每天寫滿黑板的習題,她廢寢忘食的付出,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家裡她身後總是有一群小雞崽一樣的學生,在這種溫暖的力量中我荒廢了的學習時間被瘋狂補上。學年第四的畢業成績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從那刻起她就被我一日為師終生為母的尊敬著。還有一個老師也是我讓我終生難忘,初一的一天傍晚媽媽狠狠的訓了我,因為下午班主任找了她去學校,而內容是告訴她她的女兒早戀了,我愕然的站在地中間媽媽說些什麼都聽不到了。“早戀?”什麼時候的事,當事人是我嗎?誰說的,與我早戀的人又是哪個……媽媽口裡的那個名字完全是陌生的,後來知道了那個人,那個剛剛降級來的,臉比瓜子還要長的,鼻子下面總是有兩條過河青蟲的小個子,我很奇怪,自己竟然會不知道與我“早戀”那個人的名字,這個“早戀”戀得著實有點荒唐之極。我在人生當中第一次知道了恨的感覺,恨的不是輕信的媽媽,每個母親都是一樣的,生怕自己的女兒做錯事,恨的也不是那男生,因為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怎麼就會充當了傷害我的子彈,我對那老師的恨讓我目眥欲裂。當時的自己只有14歲,那個時候的14歲單純驕傲得就像一朵櫻花,寧可凋落也不會屈服,從此便再不肯去學校,什麼班級第一,什麼語文課代,與尊嚴相比算得了什麼,無奈的父親只好幫我辦了轉去實驗中學的手續,好長一段時間我不愛學習只是昏天黑地的玩著,而我的恨似乎長成了骨肉髮膚與身體一同成長永無停止,多少年後看到那老師都會不亢不卑昂著我驕傲的頭。直到有了孩子後,對孩子的成龍企盼,對教育的戰戰兢兢,對過錯的謹小慎微,讓我明白了當初那老師的苦心。只是她不夠客觀也不懂方法,她也沒想到她不負責任的一句話竟然會影響到我的一生,而現在對孩子我是不是也犯過無數次這樣低階的錯誤呢,總自以為是的對別人好實在是件很糗的一件事。

  街道兩旁的景觀柳開始在蒼黃中泛起暗暗的綠潮,忽地想起校園中那棵古老的大榆樹,不知它的年紀多老,只知道三個人拉著手也抱不過來。那濃郁碩大的樹冠收藏著多少兒時的快樂和苦惱呢,在那裡我還曾經救過一個人。海波降級不是因為學習不好,而是先天的癲癇讓她智力有點受損,老師把她安排在我身後的座位上。有一次正聽課突然後面的桌子猛然向前擠痛了我,回頭正想生氣的質問,結果看到了一張扭曲吐誕的臉,那是我第一次真實的看到文字中的猙獰,後來上課總會把一條腿放在桌角外面,只要聽得後面有聲響總會不由自主的向前跑。在母親幾次的交涉中終於換了個男生坐在那裡,時間久了對海波的懼怕慢慢因熟悉而減淡。她高大的身體和羨慕的表情有時讓我覺得很可憐,會故意找她來幫我們扯皮筋,撿沙包,而她也把重在摻和的精神發揮到了極致,只要能參加進來我們指揮她做什麼倒是不在乎的。一次大雨過後校園裡有著幾個積著水的可愛水坑,說可愛是因為我們總會在那裡把雨鞋洗涮得水亮水亮的。玩的正高興,海波轟然而倒,半邊臉孔浸在水裡,急促的呼吸在髒水中吹出連串的氣泡,這樣還能呼吸嗎?我和幾個同學抖著因為害怕而無力的手,把她拖出了水坑,從那以後學校再也沒見過她笨重的身體,憨憨的笑容。每年夏天散步時都會無數次來到這樹下,那樹彷彿更粗壯了,樹皮也日漸斑駁,瘋長的樹葉如同濃密的頭髮迎風舞動,靜心聆聽依然會有清脆的笑聲迴盪,一棵並不美麗的樹就這樣佔據了童年中美好的一個角落。

  鄰家一對兒女非常的好學,大半原因是嚴厲的父母督促所致,特別是那比我大了三歲的哥哥,總會被各種各樣的傢什打中,上了高中時仍是躲避不過。雖然那哥哥在大家眼中已經優秀得不像個孩子,不知什麼時候起開始在意自己的髮辮漂不漂亮,衣服好不好看,字寫得有型沒有型,刻意的學做淑女扭捏做態,在意著哥哥和我說話的內容,而其實彼此之間什麼也沒有。多年後再見時他的蒼老與懦弱讓我太過失望,想像中他應該是英雄一樣的高大吧,現在想想那種豆蔻般的青蔥和稚嫩真是可愛,如同一朵粉嫩的'花苞在開與不開之間猶豫著,以一種羞澀的姿態彰顯著青春。

  車水馬龍的街頭總會有車呼嘯著招搖著,而我對車最初的印象遺落在了哪裡呢?想起那個五月的黃昏,想起那個總是在師傅和師姐調笑的眼神中開著北京吉普來接我的中專同學,想起了留起一頭長髮只是想在飛馳時隨風而舞,想起在秋收後的麥田裡把著方向盤的初學者臉上滾燙著怎樣興奮,而那狂熱又怎樣燒灼了天邊的雲彩和少年眼中的熱情,如今長髮依然在肩,那綠色的吉普車卻在記憶中走遠了,貼成了相框裡照片的距離,紀念著一種被收藏的歲月卻與情感無關。

  樓太高了,把陽光隔得那麼遠,狂烈的風吹得高樓暗影處更覺陰冷,就像我人生中那段最美好的時光卻伴隨著最灰暗的色調,整整一年時間間青春的美好被困在醫院那白色的監房中,每天行屍走肉般打牌聊天,安慰別人也麻木自己的大聲唱歌。看著太多的病痛和離亂,肉體和內心都似要在一寸一寸的煎熬中焚火成灰。但是春天的陽光是那麼真實的閃亮著,陰冷總會被趨趕流放,東西走向的大街被向晚的夕陽照了個通透,溫度依然不變,滿目的金紅卻帶給心靈無限的溫暖,就像陪在身邊那個連愛都那麼蠻橫的男人,讓人那麼踏實安寧。

  傍晚時候的陽光開始真的學會了嫵媚,舞著風情羞紅了半邊天空,風也溫柔的收起了張揚的個性,變得徐徐慢慢韻味十足。這一個春日的午後,這一條半是繁華青蔥半是殘破衰老的街道,就這樣穿起了我無數零碎的片段,承載了我太多的懊惱與不捨。而我在這最美的時刻緊緊的抱著小呆,頂著滿面的風塵,散著凌亂的髮絲走到了火車站前的民族小廣場,那裡立著一座《民族英雄》紀念碑,和周圍的高樓大廈相比它灰色的身軀太過渺小,卻仍不亢不卑的靜立著,黝黑的底色上刻著白色的人名和事蹟,四周花壇中的小草春潮暗湧,而自己內心深處那片記憶森林中的迷霧似乎也被晚風輕輕拂散,密林深處隱約也立著一座紀念碑,碑文上刻著有關我生命中每一縷纖如蠶絲的過往,記錄著我生命中每一個給我痛給我笑的那個人,而自己也清楚的知道,有竟無意中自己在別人的痛和笑、甚至平淡中,也寫成了生命中某一段小小的章節。

  每個人都在心中用七彩琉璃構築著紀念之碑,而被深刻紀念著的卻並不知道,也無須知道,許是一季花開,許是一個人來,也或許只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倉鼠小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