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蔔絲炒魚美文
週日上午出門診,下班回家已12點半,見妻做好飯菜在等我回來開飯了。
餐廳的那張小四方桌上擺著三、四個菜,遠遠望去,花花綠綠,很是好看,早餐吃得少,我早已飢腸轆轆了。
“快點吃,餓壞了吧?!”,妻遞過一碗飯來,憐憫地說道。“看看,這些菜,喜歡吃不?”
“嗯!”,我接過飯,無意識地把眼掃過菜盤子,想著班上的事。“喜歡的,肚子餓了,什麼都好吃!”女兒在旁邊,我敷衍的回道。
“這是魚炒蘿蔔絲,吃吃看,好吃不?”妻口氣裡滿是希望。
“哦!”,我終於回神過來,把工作上的心事拋下,審視起桌上的飯菜來:一個酸辣湯,稠薄適中,辣子片漂浮其上,蛋花、番茄碎末沉浮其中,醋子醬色絲絲縷縷,讓人不由得泛起胃酸;一個水煮蝦,紅潤剔透,自是女兒週末的營養餐;一個炒南瓜,片片金黃,瓜面微焦微糊,綴以蔥花、紅椒,色澤誘人;接著便是那盤推薦菜了,青花瓷盤盛裝著,魚塊均勻,呈拇指大小,皮黃肉白,如外敷凝脂;蘿蔔絲倒不是絲,比絲略粗,比條略細,不過根根勻稱精神,棵棵油光閃爍,魚塊與蘿蔔絲參差互動著,你遮著我,我壓著你,大蒜與鮮辣椒摻和其間,均欲脫穎而出。我把筷子漫無目的、毫無選擇地伸向它們,它們大義凜然地、毫不退卻地攏入筷夾,步入虎口。
“好香!”我心下讚道,思緒卻已飄走,那是三十五年前的事兒了,至今歷歷難忘。
“平兒,快回家,吃晚飯了!”母親對著在村路上玩耍的我喊道。
“噢!”,我正與小夥伴玩在興頭上呢,不過也得應著,不然少不了捱罵。
我別了夥伴,悶悶地回家,把眼往桌上瞟,因為年小人矮,看不到桌上的菜。“吃什麼?什麼菜?”,我仰臉問道。
“蘿蔔絲炒魚呢,可好吃了!”,母親和顏悅色,故意把“魚”字說得很重很長。
可是我一陣懊惱,“又是蘿蔔絲,又是蘿蔔,我不要,我不吃!”,我邊說邊往外走。
“你給我回來,說到蘿蔔就不吃,想捱打了是不?皮癢了是不?”,母親一邊說,一邊放下餐具,急來抓我。
我一看這陣勢,大聲哭泣著,甩腿朝門外跑去,拐個彎,一瞬間就不見了人影,家門口兀自有母親的喝罵聲隱隱傳來。
約摸半個小時後,我趁夜黑,壓抑著哭聲,偷偷地溜回房屋後。那裡有一片樹林,其間有一棵桃樹,枝繁葉茂,根壯枝粗,正對著廚房的窗臺。我躡手躡腳地爬上樹叉,倚靠著往裡瞧,看見母親在刷洗著餐具,他們已經吃好了。
“你性子不要這麼急的,孩子一下子不吃,等下肚子餓了,自然會來吃!”父親有些責備母親,他應該也知道了晚餐的事。
“我是氣他每次看到蘿蔔都發脾氣,今天我還專門抓了魚,混炒的,應該很好吃的啊。”母親申辯著,有些委屈。
“哎,這孩子從小就怕蘿蔔,估計是我懷上他的時候每天蘿蔔吃的多了,清湯寡水久了,傷了胎氣,生出來瘦瘦條條的……”,母親嘮叨著,這話其實我已經聽她在很多親戚面前說過了,大致是說她懷孕時生活艱辛,沒有得到好的照顧。
“你看他,現在這麼厭惡蘿蔔,是我以前吃多的`緣故……”母親繼續分析著她的道理,我在樹上的低聲啜泣也漸漸止住了。我這邊正聽得認真,不想樹枝終於承受不了我體重,劃拉一下裂了開來,我突然掉下,雖然樹不高,人也沒大礙,巨大聲響把自己及屋裡的人都驚了一跳。我轉身欲躲,卻被正在四處尋我的哥一把抓住,押回家裡。
“小孩家家,這麼挑剔,你看,這麼好的魚,我們以前是‘聞到魚腥,打破飯蒸(蒸飯木桶)’!”,那天父母親非但沒有打我,反而溫和地勸說著我,後來具體我吃了沒有,吃了什麼已經忘卻。
“哎哎哎,到底好不好吃,給個意見唄!”妻嗔怪著。
“哦哦,好吃的!”我收回神思,有些歉然,“這個菜的功夫哪裡學的?”,急忙表揚起妻子來。
“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蘿蔔絲炒魚了!”,我由衷地讚賞起妻子來,不是麼,因為小時候,母親做的那個蘿蔔絲炒魚我沒有吃啊。
下次回家,如果母親要問我吃什麼菜,我一定要點個“蘿蔔絲炒魚”,我心下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