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不介意一個人的美文
1
愛情是不是一場幻覺?那些毛衣質感的擁抱、那些親吻、那些溫柔得彷彿能穿透時間的情意,在生活裡散漫著,旋轉著,像清清亮亮的一片宇宙,天見白了就一塊一塊破碎掉。
我在聯誼會上想著,不一會兒便暗自失落起來,一種幾近不願與生活相認的失落。
聯誼其實是件很熱鬧的事情,一些朋友,一些朋友的朋友,再一些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互相做著自我介紹,說說笑笑,喝兩杯酒熟悉起來,便成了緣分,再日後或許是戀人,某天結婚,變成一對生活裡的夫妻,在幾十年後的一頓晚餐裡,又談起如今的這場聯誼。
但我著實想不到那副場景。於是跟坐在我對面的男人說了句抱歉,便草草找藉口從聯誼會上逃了出去。
逃到附近一家在打折的超市門口,我進去買了一些生菜、土豆和番茄,回家後做了頓晚餐,盤著腿坐在沙發上,看一部八十年代的日劇,吃完後躺著,什麼也不想幹,就這麼睡過去,半夜醒來,又踩著拖鞋進廚房,在細碎的燈光下刷起碗來。
生活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潦草而疲倦的,一個人踽踽獨行著,竟讓外人看著也覺得孤獨,於是被好心拉去參加各種聯誼。
因著對於適婚年齡的焦慮,倒也一一都去了,但只有那麼一次,在聯誼上跟人交談還算自在,於是彼此互留了聯絡方式,結果幾次聊天后,便生出了倦怠感,於是關係冷卻下來。
怎麼說呢,好像越是這樣強求,我越發對愛情無望起來。
2
初戀那年,我十七歲,讀高二,喜歡同班一個男生。
他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愛看福爾摩斯探案集,不愛上課,也不愛運動,有時太陽很好,他就面朝窗趴著睡覺。他不怎麼與同學來往,話也少。我因為跟他坐同一班公交到校,所以平日裡還有些交流。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只記得一起與他一起坐公交的日子,冬日的天清澈又高遠,陽光也溫柔,他右手握著車上的吊環,高高大大的身子鬆散地站著,微微閉著眼,一副惺忪的模樣。公交轉彎的時候,有那麼一會兒,太陽從他臉上流轉,他的睫毛長長的,整個人沉浸在明黃色的光裡。我在他身旁望著他,心跳得比以往快了一些,心尖像被人拿著羽毛反覆拂過,酥酥麻麻的,
下一刻他睜開眼,褐色的瞳孔裡還印著太陽的光亮,“你在看什麼?”他的聲音帶著些鼻音,嗡嗡的。
“感冒了?”我故作鎮定地別開眼。
“嗯。”他換了隻手握住吊環,右手垂下來的時候碰到了我的手。
高三那年,我跟他談戀愛。去高考那天,我們坐公交,我很緊張,兩隻手不由深深握著,他坐在我身旁,攤開我的一隻手,食指摸了摸我掌心裡被指甲嵌出的那道印記,又握住我,說,“手給你,不要緊張了。”
後來過了一年,我和他因為熬不過異地戀而分手。
3
工作的第二年,我開始了我的第二段戀愛。
我和他在一次公司活動上相識,他性格沉穩,起先他約我吃飯、看電影,心意藏在其間,也不明說,做了半年的朋友,有晚他約我一起去江灘吹風,城市燈火影影綽綽,說是吹風,其實也沒有風,倒是天上的月亮盈盈掛著,清白又好看,心裡也跟著敞亮起來。
於是便跟他在一起了。
取著我倆公司的中間點,我們住進了同一處小區,他住十九樓,我住二十樓。
有時我們一起上班,在早高峰的地鐵站裡,我的額頭抵著他的背,竟也能偷來一會兒回籠覺。週末我們聚在一起看電影、鑽研食譜,見過工作上處事利落的他,再看他對著電磁爐手足無措的笨拙模樣,我一邊笑話他,心裡又一邊生出想要好好照顧他的心思。
和他戀愛的第三年,有天我們這兒颳了一下午的風,是夏末,我開啟門,轉身將垃圾袋放在門口,那門便被風狠狠帶上,我穿著睡衣,披頭散髮的,只好趿著涼拖鞋下樓敲他的門。
他開門,見我這副模樣,問,“怎麼了?”
“門鎖住了。”我說。
他摟住我,笑了笑,下巴擱在我的腦袋上,一手撫著我的頭髮,一手環著我的腰,“要不同居吧。”
我和他同居後,還一起養了只折耳貓。他漸漸變得會做飯了,穿圍裙的姿勢比我還熟稔,我們去商場裡挑了一張白色的實木餐桌,還買了一盞吊燈,回來那天他煎牛排,我開紅酒,我們吃了一頓自己做的燭光晚餐。
可後來還是分開了,原因是一場爭吵,我和他約好一起去電影院看電影,他因為工作太忙,忘了,我回家後見他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便吵醒他,與他理論。言語總是傷人的,說完了失約,又說其他,彼此心裡積壓的那些原本不值一提的不愉快,在此刻統統化作利劍朝對方刺過去。
人長大了就知道,有些事情是沒有回頭路的,況且,誰又能保證,回頭了這次就能一勞永逸地幸福下去?於是分手了就是分手了,誰也沒挽回。
4
再後來,我的感情生活沉寂了兩年,直到一次去參加朋友的婚禮,認識了一個在書店工作的男孩兒。
他比我小三歲,在婚禮上穿著件白色襯衫,兩隻衣袖被他折了幾道,露出半截緊實的手臂,與新郎說話時他眉眼都染著笑,有淺淺的梨渦,帶著幾分少年氣。
跟朋友提起他,打聽來了他的名字,被朋友鼓勵說,喜歡就試試,說不定能成呢。
於是要來了他的微信,跟他聊天。他待人禮貌,也不指責我的唐突,聊起文學,才發現我們都喜歡寺山修司。他還說起他有寺山修司的日文詩集,問我要不要拿去看。
隔天下班,我便去了他工作的那間書店,他穿著一身黑白的工作服,人顯得修長,臉上露出淺淺的梨渦跟我聊了幾句,不一會兒他伸手,一個扎著馬尾同樣穿著工作服的女孩提著紙袋走了過來,他摟住那女孩,又接過紙袋,遞給了我。
我接過紙袋,開啟書翻看了下,又與他聊了幾句,便道別離開了書店。
這場心動微小而渺茫,為它失落彷彿都顯得多餘。我想起我的生活,它明滅著、搖晃著、疲倦著,好像從未在任何人的愛裡安放過。
5
最近我打定了主意不去參加聯誼,下班後就自己做飯,吃完後蜷在沙發上看電視。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心裡懷著對愛情的懷疑,反而思考出了對人生的另一種態度。強求總是不好的,與其強求,不如一個人開開心心地過。
這麼想著,反倒對生活多了份熱忱,也抽出空,喜歡上了一位明星。
有天看綜藝,電視裡是深夜的東京街頭,寥寥的行人, 他盤腿坐在地上,撥弄了一會兒吉他的琴絃,忽然望著遠處喝醉酒搖搖晃晃走著路的男人發呆,他說,“有時候人生真像一片沙漠啊。”
或許真是這樣。工作到夜裡,坐在最後一班地鐵上,我發著呆,又想起他那句話。
今年我三十歲,終於做好了一個人生活的準備,我為自己寫下後日光陰的註腳,決定溫柔而自持地過下去,難過就吃糖,下雨就帶傘,愛惜身體,最好早睡早起,哪怕有時候生活真像沙漠一樣,也不要敗下陣,要好好生活,順便等一等愛情。如果等不到,那也沒關係,反正只是順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