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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母親走過的歲月的散文

與母親走過的歲月的散文

  滔滔黃河,千古流淌。在黃河中下游,發源於管涔山的汾河水,由北向南,縱貫三晉,注入波濤翻滾的黃河,孕育了兩岸累如繁星的村莊,我的家鄉就依偎在地肥水秀,美麗富饒的汾河西岸。那時家鄉的春天是草深林茂,鶯歌燕舞。夏天蛙聲震耳,荷花連天,水稻飄香。秋天的家鄉狐兔出沒,魚蝦徜徉,風吹草低見牛羊。冬天銀裝素裹,河面冰封,一派寧靜與祥和。是我心中夢裡江南,豐饒水鄉。20世紀後期,家鄉的灘塗得到了政府的綜合開發,現在樓房林立,鳥飛獸散。春天揚沙蔽日,夏天旱情兀現。

  沿河往上,自東向西是一條人工修建的高約丈許的洩洪灌溉大渠,60年代是清澈透底,淘米洗衣的聖地。1970年深秋,待產的母親端著衣服走上大堤,靜靜水面鴉聲四起,河中隱約飄來一個溺水的男孩。我的母親不會游泳,且足月待產,我無法想象懷孕的母親如何不顧安危,涉水打撈這個奄奄一息的孩子。我的母親就這樣扔掉衣物,把他夾在掖下。抱回了家。那時正是深秋寒天,母親燒暖了坑,為他換下衣服,把四,五歲孩子的摟在懷中,從死亡線上拽了回來。當廣播裡鋪天蓋地的尋兒聲和滿村的呼喚漸漸消失,孩子熟睡在母親的坑頭。不久,母親生下了我的妹妹。

  20年後,這個被母親捨命救起的孩子長成1.78米的小夥子,他在大學期間愛戀上她的女兒……我是嫁過去以後才聽婆婆講起這個傳奇的故事。我和愛人一起問母親,她笑而不語。婆婆說:是上天為了報答母親,才給了她半個兒子吧!

  我的母親出生在大戶人家,6歲的時候,姥爺患病去世,年輕的姥姥重新嫁人,母親寄養在叔叔家裡,度過了悽苦而孤獨的童年。由於她的聰明靈秀,居然讀完了所有的書。每逢星期天,山坡上那盞昏黃的燈,是母親心中溫暖的海港,那時姥姥會風雨無阻接母親到再嫁的村莊小聚。姥姥告訴我:有一個瓢潑大雨的傍晚,9歲的母親依然奔赴那個山坡,不知道她摔了多少跤,渾身泥濘,一直向著那如豆的燈。16歲那年,母親終於來到姥姥的村莊,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我的母親很快融入嶄新的世界,16歲的她經常在大會上給社員讀文章,開辦農民夜校,婦女掃盲班,在大隊任職期間,帶領群眾戰天鬥地,改造山嶺。她的不同凡響,被任校長的父親的表哥看中,牽線給我的父親。那時,她的叔叔和姑姑哭著乞求母親回鄉招贅,不堪回首的童年使母親敢於面對舊的封建家庭挑戰,她依然選擇了自己的路……

  那時我的家族非常龐大,人丁興旺,但是,"文革"的狂風颳去廣闊的田產。房屋分給了鄉親,全中國人民都在共同吃苦。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由於母親的.勤勞和料理,在與同齡人回憶那段歷史時,我對吃窩頭,穿補丁衣服的記憶少之又少,在小夥伴們衣不蔽體,食不裹腹的時候,我和妹妹卻穿著母親精心縫製的新衣服招搖過市。我的祖母一直奇怪,母親嫁過來就會騎腳踏車,踏縫紉機,會織毛衣,做衣服。四年級那年夏天,國家經濟狀況開始好轉,學校開始實行勤工儉學,小學生漫山遍野揀拾麥穗,我在照看弟弟時臉部被石頭劃破,沒有參加這個活動。開學後,滿教室都是麥子的海洋,老師學生忙的樂不可支,心強好勝的我叫上幾個沒有參見勞動的小夥伴,把彼此家中僅有的麥子抬到學校,換來了燙金的獎狀和64開綠色的筆記本。興高采烈的回家途中,不知是誰擔心父母的責打,不敢回家,於是陰雲也罩在我的頭上,天色很晚了,我們一天沒有回家。在放映電影的地方,被尋找多時的父親發現拉回家中。我站在門口,等待母親的打罵。我的母親只說了一句話讓我眾生難忘:還不吃飯站在那裡幹什麼。第二天,兩個小夥伴被父母痛打,家長找到學校大鬧。而我的家,靠姥姥的接濟才度過了那個飢餓的一年。我在一生中無數次見證了母親的修養和善良。

  那時,我的家鄉一帶,歧視女孩子,讀完初中的女伴很少。我經常跟著輟學的女伴納鞋墊,勾領子,不願意讀書,是母親一次次將我送進學校。初中畢業,我以優異的成績考入30裡外的一所高中,那裡條件很艱苦,使我不堪忍受,曾經輟學大半年。那段時間,我在農村一次拔棉花杆的苦累中,悟出生活的艱辛,重返校園,改變了一生的命運。高中畢業後,由於考取的學校不理想,我一路痛哭,想放棄復讀,母親默默為我準備行囊,在鄉親們歡送下,將我送上列車,我走的那天,雨下的很大。一年後,我在財貿系統考試中,以94。4的成績名列全省第二名,山西省商業廳大紅的喜報寄到家鄉,張貼在大隊門前。母親知道後,悄悄揭下小心收藏,我放假後看見它,母親自豪的臉上綻放朵朵蓮花。

  1997年初夏,我和妹妹開始裝修樓房,孩子寄養在母親身邊,6歲的女兒告訴我,母親嘔吐不止,我將母親帶到中醫院檢查。由於醫生誤診,母親堅強地承受了最後一個繁忙的夏收。7月9日晚終於疼痛難立,被弟弟送到我的家中。那一夜,我整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一張張顯示母親病情惡變的檢查報告聚在手中,摧毀我的淚腺,坐在醫院樓前的臺階上我泣不成聲。是母親的堅強讓疾病擋住了我們的雙眼,是我們的忽視和忙碌讓母親失去了醫治的最佳時期。傍晚,外地的妹妹也回來了,全家人圍著妹妹週歲的孩子開懷嬉戲,母親帶著孩子在草間玩耍,我心如刀割。等母親走進病房,我終於將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爸爸,妹妹和弟弟。新婚的弟弟不禁放聲大哭,爸爸沉默不語,妹妹無法相信眼前的結果。全家人失去理智般的將母親轉到全國最好的醫院----西安第四軍醫院。在那裡,我常常仰望四樓母親走動的身影,天真地期待誤診的奇蹟,無法相信一向年輕健康,樂觀自信的母親會被肝癌吞噬。

  7月正是大學生畢業的季節,第四軍醫大學的畢業生紛紛來到肝膽科實習。許多病人不樂意被實習生折騰。我的母親卻以良好的修養和包容提供條件。事實上,醫院當時已經放棄了醫治,母親靠輸血和蛋白維持生命,貧血很嚴重。一次抽血化驗,實習的學生連續5次都沒有成功,我上去制止,母親說:看見他們,我就想起你們大學畢業的時候,誰都不願意實驗,怎麼能有好醫生呢。還有一次,輸血過程中起了反應。母親無私和高尚的美德在醫院廣為傳誦。半個月後,我們說服父親,將無藥可醫的母親送回家鄉,在西安火車站,母親的堅強和麵對重病的沉著感動著車站的員工,大家讓出一條路,簇擁著將我的母親抬上列車。

  8月6日,昏迷三天的母親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滴血的哭泣,無力的呼喚拉不住母親遠去的腳步。母親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我們,離開了她操持半生由清貧到殷實的家,離開了曾經讓她榮耀讓她牽掛不捨的我們姐弟三人,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江河不動,日月沉凝,母親生前智慧寬容,關愛友善,堅強無私的大家風範在我眼前化做漫天的紙錢,悽悽的孤墳。母親的離去是我們心中帶血的傷,是我們父子永遠抹不去的慚愧和自責。

  為什麼人世間有生死而沒有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