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散文> 一瓜一棗總關情散文

一瓜一棗總關情散文

一瓜一棗總關情散文

  我記得那是19xx年夏天的事情。

  19xx年9月,我們大學畢業,分配到陝南山區安康工作,我們先在安康軍分割槽農場勞動鍛鍊了一年半,再分配,妻子分配到安康造船廠;我則分配到一江之隔的安康農機廠。生活條件和工作條件都十分艱苦。19xx年元旦,我和妻子結婚——是讓我一生都感到對妻子愧疚的赤貧式的“裸婚”。兩月後,妻子懷孕,接下來就進入了強烈的反應期,終日嘔吐不止,吃啥吐啥。妻子只好病休一月。好不容易熬過反應期,開始可以正常進食了,然而那時什麼東西都要憑票供應,我拿不出什麼營養品給妻子和妻子肚子裡的孩子吃。妻子每天中午在對江造船廠上班,中午在廠食堂吃飯,晚上過江回到農機廠,我也只好從農機廠食堂打回飯菜,另外再給妻子變著花樣做雞蛋,什麼蒸雞蛋、煮雞蛋、荷包蛋、鹽茶蛋、炒雞蛋、雞蛋羮、雞蛋煎餅……至於水果、點心之類,偏僻的山區安康哪有賣的?

  一個週末的旁晚,我過江去接妻子下班,只見造船廠前那排森森的白楊樹林下襬著兩個挑子,籮筐裡放著橢圓形的又白又大的甜瓜,瓜農切了一片給我嘗,又甜又脆,我還是生平第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甜瓜呢!不禁大喜,拿出隨身帶的網兜,一口氣挑了四、五個,我揹著甜瓜,夫妻高高興興地把家還。回到農機廠,我迫不急待地洗乾淨了兩個甜瓜,用拳頭輕輕一敲,那甜瓜就炸裂為兩半。妊娠5個月的妻子接過甜瓜就啃起來,那笑容伴著瓜的甜水朝下流,滴落在她那隆起的肚子上。本來懷孕的妻子就顯得比平日美麗動人,那狼吞虎嚥吃甜瓜的樣子就越發美麗了。40多年過去了,妻子吃甜瓜的嬌媚動人的.畫面一直刻在我的心底。

  整個夏季,安康都有甜瓜賣,而我認準了,只買造船廠那排森森白楊樹下瓜農籮筐裡的甜瓜。自從有了甜瓜吃,妻子的臉上漾起了紅暈,妻子皮膚原本就白,此時臉色白裡透紅,再加上甜甜的笑容、手裡拿著白白的甜瓜,我的心裡幸福得像漢江清澈的水在流淌。從此,我不吃甜瓜了,名為我不喜歡吃,實則是省下來給妻子吃,我喜歡看妻子吃甜瓜的樣子,喜歡聽妻子吃甜瓜時“吸溜溜”的聲音。

  19xx年,我和妻子雙雙調回湖北襄樊,往後的幾十年,每到夏季,我都堅持給妻子賣各種品種的甜瓜,然而不論哪一種,都沒有安康那甜瓜甜脆。很難看到妻子在安康吃甜瓜時的驚豔場景了。時過境遷,也許是來到襄樊後,物質豐富了,可吃的瓜果食物多了;也許是安康的甜瓜品種好,且沒有施化肥農藥?總之,是一個難以解釋的謎。

  我記得那是19xx年深秋的事情。

  我的岳母費盡周折從河北來到安康,給我們帶孩子,我們按照河北的習俗,喊她叫“姥姥”。姥姥是位十分善良、淳樸、能幹、智慧的河北大娘,她只有我妻子一個女兒,愛如珍寶。然而自從看到我以後,就非常喜歡我,喜歡我的勤快、細心;喜歡我全心全意地對她女兒好;喜歡我性格溫和,對老人十分尊敬……於是,她把我當做她的親兒子一樣看待。

  聰明的姥姥很快發現我的愛好——喜歡吃甜食,尤其喜歡吃她從河北帶來的大棗。

  說起大棗,要從姥姥老家說起。原來姥姥的河北鉅鹿縣吉家屯老屋有一個很大的院子,走進院子的大門,左邊有一棵壯實茂盛的老棗樹,右邊有一棵婀娜多姿的石榴樹。每到秋天,棗樹和石榴樹像一對“夫妻樹”,比著結果實,碩果累累,壓彎枝頭。河北的水土好,適合栽植棗樹、石榴樹,所結的果實又大又甜。尤其是大棗,個兒大,肉厚,脆甜。石榴熟了,姥姥摘下了,留下幾個,其餘分送鄰居和親戚;大棗,她則捨不得吃,全部晾曬成乾紅棗,給自己的女兒留下。

  姥姥帶到安康的是剛剛曬乾的大紅棗,一大布袋,足足有十多斤呢!我是南方人,從未見過,也從未吃過這麼大、這麼甜、棗肉這麼厚的大棗!我生性喜歡吃甜食,就接連不斷地一邊吃,一邊“嘖嘖”地連聲“好吃!好吃!”妻子在一旁抿著咀笑話我好吃,說得我的臉都紅了。然而姥姥很高興,“丈母孃疼女婿”,姥姥心裡有數了。只見她把大棗分成了兩個布袋裝,一個布袋的棗是平時大家吃,或者招待客人的;另一個布袋的棗,她一邊往櫃子裡放,一邊喃喃地說:“這是用來蒸棗卷的,誰也別動。”

  河北人擅長做麵食,姥姥做的饅頭、包子、餃子、烙餅那是第一流的,每逢蒸饅頭時,她都要蒸幾個棗卷——就是像做花捲那樣,把麵糰拉長,中間不是抹上蔥油,而是在兩邊鑲嵌入八個大棗,做成花捲的形狀,然後上籠,用大火蒸熟了,吃起來是又香、又軟、又甜。一到吃飯時,姥姥專門在我的碗裡放上兩個棗卷,說是特意為我做的,開始,我還有些不好意思,後來就習以為常了,似乎棗卷就成了我的“獨食”。

  1976年,姥姥隨我們工作調動來到襄樊,不久,她的農村戶口也順利遷來襄樊。於是姥姥回到老家吉家屯,將老屋廉價賣給了她的堂弟,但姥姥再三囑咐堂弟,要求他每年收穫了大棗,一定要寄一半給她,她再三強調:“我女婿喜歡吃紅棗!”於是,每年一到秋末,姥姥的堂弟都會給我們家寄來五、六斤曬乾的大紅棗,裡面還放有兩個大石榴。我們則在春節前,給堂叔寄些錢回去,表示一下心意。

  時間過得很快,40多年一晃就過去了,我吃姥姥給我做的棗卷,吃了近40年。直到她終於做不動了,然而她的心裡一直還在惦記著吉家屯老屋裡的棗樹。在她仙逝的前幾天,已經昏昏沉沉,在她偶爾清醒時,還給妻子交代: “記得給吉家屯親戚打電話,讓他們寄大棗來,鏡吾愛吃……”

  姥姥仙逝時,離她89歲壽辰只差一天,她走得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