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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讓我忘記散文

誰能讓我忘記散文

  說起來,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怎麼忘得了呢?

  高考結束了,有一段時間我一度閒居在家,左盼右盼盼著一紙通知書。哪個大學的通知書無所謂,只要是得有所大學要我,那它就一定是全國最好的大學!

  等得很捉急,整天整天的跑到鎮上的小郵局領取辦公人員的白眼。他們似乎沒心沒肺根本體會不到我這苦苦等待的人的內心,拋下幾句話——回去好好等到,到了就給你,你天天來也沒用!我每每被這些毫無語氣的猶如殭屍嘴裡冒出的話打發走了。

  每個等待過得人都知道那是什麼滋味,而伴隨而來的誘發病就是無聊,那可真是貨真價實的無聊啊!無聊的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想入非非。

  現在我才知道,無聊,其實是人生的一種常態!

  終於,那張通知書不遠萬里奔赴到我手上。大喜!大清早我就在村口候著那個騎著電驢子的郵遞員。我的心沸騰著,看著東邊耀眼的太陽,還有一望無際的包穀地,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閃閃發光冒著熱量,一顆小宇宙就要爆發了!

  把封條一點一點剝開,生怕搞壞了裡面的通知書,哪怕只搞壞一隻小角角都不行!拿出通知書,嚴謹的讀著,一副正兒八經讀書人的樣子。生怕漏了一個字,錯過什麼重要的資訊。

  想必天下通知書一大把,大同小異吧!寥寥數語,很嚴肅,這就是公文吧。發給我的通知書,除了名字是我的,其他的資訊並未涉及我任何事情,想必別人的通知書和我一樣,只是換了名字罷了。我以為,我以為,會對我的成績、學習情況及思想品德做一番總結陳詞呢。然而,什麼都沒有!

  我很高興,終於不再如坐針氈了,告別了焦急似火百無聊賴的常態。同時,我也比較難過,甚至有些失望。因為通知書沒有誇獎我,我的虛榮心難以得到滿足。於是,我並不急於將通知書給老爹老孃看,儘管他們盼星星盼月亮也是盼了好久。

  我大步流星迴到家中,喝了口過夜茶,不想裡面居然淹死了幾隻臭蚊子。不好,倒黴!這絕不是好兆頭,我覺得我是算命的似乎能預知某些不可名狀的東西。老爹坐在黑黢黢的椅子上啪啪的抽著旱菸,時不時朝地上大口噴一口唾液,隨之一股煙臭味在空氣蔓延開去!老爹這樣放毒很多年了。他看了我一眼,自顧自地挖菸袋裡面的'菸灰,又在桌子腿上敲了幾下,菸灰撒了一地,他裝作沒看見。又準備再裝點菸,再抽一把。我也想裝作啥都沒看見,準備飄回自己的房間。不料,老爹冒出一句:“拿到了?肯定不是啥好學校!”我不做聲,放下通知書,走了。

  在小房間裡面發呆了一個上午,中午在廚房做飯。聽到村裡的大媽們又在扎堆。老孃也去了。我把耳朵豎起來聽牆根,話題正是我的通知書!老孃把她的唾液星子噴到了每一個農村婦女的耳朵裡,然後又欣然接受每個婦女包含羨慕的唾液星子。這幫婦女構成了村裡的大喇叭,想必這通知書必定能讓家家茶餘飯後的唾液星子終於可以有地方噴一噴了。

  可是,沒有人在乎當事人作何感想。

  被噴之後,虛榮心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滿足。可是,要是更好大學的通知書,那麼被噴的時候我就敢直面唾沫星子了,底氣足了就也不用躲在廚房了!

  這個村子有過一個大學生,考的很不錯,據說去了天朝帝都呢,只是一去不復返,忘了村裡人,村裡人也不再談起他。在後來的很多年裡,陸陸續續的有人考大學,然而文曲星似乎不再下凡。於是,村裡人都覺得村裡的風水不好了,不少人走了。

  在這群婦女的咆哮聲中,我做好了飯。喊老爹老孃來吃飯,老孃過來了,始終不見老爹人影。我便不耐煩,說道:“大熱天,吃飯的時間到了,還到處跑到處噴吐沫星子!”老孃心不在焉的說:“你老爹也是沒辦法啊!”我看老孃的樣子很不爽,剛才還和那幫婦女聯盟說的熱火朝天,這會子說話語氣無精打采,搞得好像我欠了她錢似的!

  是的,我欠著呢。天下兒女,誰不欠著老爹老孃一屁股債呢!

  “你老爹去地裡了,家裡全指望那點地”老孃說著,眼睛有些紅。

  “那我去地裡找他,你先吃。”說著,我走了。

  正午的太陽掛在天上,可是怎麼感覺就掛在頭頂上,曬死我了。一路上,我專門走在樹蔭下,沒有風,空氣乾燥,北方的夏就這樣,一身汗出來了,衣服黏黏的貼在身上。

  到了包穀地。一望無際,每一顆苞谷都比我高苞谷杆粗壯,綠油油的站立在田裡。我有種想暈的感覺,頂著大太陽,眼前是看不到邊際的苞谷地,在這裡面幹活,就像走在茫茫無邊的沙漠,只是沙漠顏色是枯黃的,這裡是綠色的,可它們卻同樣讓人感到絕望!

  我吼了幾句叫老爹回家吃飯,無人應答。我只好沿著田埂向走進去,該死的苞谷葉子如小刀一樣劃在臉上、脖子上,胳膊上,癢癢的,要不了命,但卻及其難受。小心翼翼的走了大概十幾米的樣子,看見老爹胸有成竹的坐在田埂上大口大口抽著旱菸。頓時,我心裡一股火就要爆發了。我惱恨老爹坐在田埂上抽菸不回家吃飯,我惱恨老爹聽到了我的叫聲卻不應一句!

  我沒有好臉色的嚷道:“大中午頭,跑這抽菸,也不吃飯,非得讓人來請你吃回去吃飯!”

  老爹沒脾氣的慢吞吞的說一句:“沒事到地裡看看,看我這苞谷長得真是喜歡人的啊!”

  這句話真是不痛不癢,我楞在那裡,差點吐出血來!

  實在熱的受不了,我拋下一句話:“我回去吃飯的,你不吃算了,我不管你,反正飯我是做好了!”我飛奔的回到家中享受清涼,逃離了外面的大火爐的炙烤。

  幾天後,風輕雲淡。

  我的通知書不再是村裡的熱門,取而代之的是秋收。然而老爹老孃得意洋洋的享受著村裡的唾沫星子,因為我們的包穀地豐收在望,他們說老爹老孃會種地,莊家長得好!

  一切就像被寫在了啟示錄上終將發生,一切都像車輪一樣只會前進不會倒退。

  我走出了家門,走出了村裡。

  車子開出了很遠的地方,村子離我越來越遠,城市離我越來越近。

  越是久遠的東西,記憶越是肆無忌憚的泛濫著,找到不到當初的指令碼,就任歲月添油加醋。而事實有光怪陸離的出現。

  是的,記憶與事實中,那片肥沃的土地從未退去。

  那片土地,有我老爹老孃。他們種了一輩子的地,從不奢望能從地裡刨出金子。他們只是踏踏實實的種莊稼,收莊稼,讓一家人有飯吃,讓家裡的娃有學上。

  這些,我怎敢忘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