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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詞中的剛柔兼濟

辛棄疾詞中的剛柔兼濟

  辛稼軒的詞洋溢著一種強烈的英雄主義氣息,在其剛健之美的同時還不乏英雄的柔情。

  辛棄疾對雄渾闊大的景物往往顯出特殊的愛好,但對細約優美的事物也絕不忽略。

  一、辛詞的審美特徵

  (一)雄奇剛健

  辛棄疾對雄奇剛健之美的鐘情,在他的創作中時有直接的表露。比如他晚年居瓢泉開山徑曾偶得一石壁,嶙峋突兀,因此對其頗為欣賞,因以“蒼壁”命名,並曾作詞兩首,其中有句雲:“莫笑吾家蒼壁小,冷藏呢個勢欲摩空。相知唯有主人翁。有心雄泰華,無意巧玲瓏。”這固然是為不能欣賞蒼壁之美的人而發,卻也明白地表達了他對雄奇剛健的事物特別鍾愛的審美情趣。

  不難發現,辛詞中較少有純粹的寫景之作,詞人筆下的景物,多是作為一種情感交流的物件和情感抒發的背景,或出於鋪墊和渲染的需要而出現的,因此對物象的選擇也都塗上了一層詞人自己的感情色彩。

  那首著名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就有許多雄奇剛健事物。此詞中,用典用事極多,光是牽涉到的人物就有孫權、劉裕、完顏亮、拓跋燾、廉頗等五個,而這五人,或正或邪,或明或暗,都是曾經叱詫風雲的歷史高光人物,這表達了作者建功立業的迫切願望,收復故土的強烈決心。而詞中選取的景物也都極有針對性,並沒有牽強的運用典故,舞榭歌臺這樣的頹廢之物終會被風雨吹打而逝去,那些斜陽草樹,尋常巷陌,都已經歷盡滄桑,經歷過金戈鐵馬的洗禮。其實這些看起來很平常的事物也都能引起稼軒特別的關注,那是因為他們跟英雄人物聯絡在了一起,辛棄疾嚮往的就是那種力挽狂瀾的感覺,因此比較符合辛稼軒的審美情趣。

  (二)深婉雅麗

  辛棄疾在對雄奇剛健事物情有獨鍾的同時,也不乏深婉雅麗之美的直接或間接的流露。

  辛棄疾的寫景詠物有一個比較明顯的特徵,即他所選擇的景物大多是日常生活中的常見之物,隨處可見,信手拈來,而又不落俗套,顯得婉媚細約而又不乏清新意趣。他的一首《清平樂村村居》名垂千古。全詞只有短短几句,卻把一家農戶的環境氣氛和全家老少勤儉淳樸的勞動生活面貌都鮮明地勾勒出來,給讀者展示出一幅生動的農家生活畫面。在描寫手法上,這首小令,沒有一句使用濃筆豔墨,只是用純粹的白描手法,描繪了農村一個五口之家的環境和生活畫面。作者能夠把這家老小的不同面貌和情態,描寫得維妙維肖,活靈活現,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如若不是大手筆,是難能達到此等藝術意境的。

  另外一首凸顯意境的名作是《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在這首詞中,作者採用了側面烘托和動靜相映的表現手法。明月、清風、稻花、星雨、茅店、溪橋,原都是無情物,而驚鵲、鳴蟬、青蛙,自然也不會有人的感情。但對這些客觀景物的描寫,卻可以反映出作者的思想和心情。對於夜行黃沙道中的作者來說,他所看到、聽到、嗅到、觸到、感覺到的一切,都是令人心情舒暢、歡欣鼓舞的。整首詞的中心是“說豐年”,而著重表現的是作者因年豐而引起的歡快情緒。

  正是這些看起來比較平淡的詞作,將辛棄疾推向了宋詞創作的巔峰。這些詞看起來平淡無奇,但是卻意境深刻,給人壯美外另一種美的享受。

  (三)“雄泰華”和“巧玲瓏”的融合

  對婉媚細約之美的興趣,對雄奇剛健事物的愛好,對辛棄疾來說,實則是相容幷蓄的,這在其作品中得到了經常性的體現。

  信手拈來一首《驀山溪》。這首詞天馬行空,肆意橫行。上片寫婉媚細約之美,顯得清新自然,充滿生活氣息。下片則體現了一種躍馬揚刀、封侯建功的豪情。上片花柳、雕紅縷翠、草堂,下片兵符、兜鍪、五鼎三刀,這些截然不同的事情在詞中並存病完美融合,剛柔兼濟。此詞上下兩片意脈貫穿,蟬聯而下,也不同於一邊詞上下兩片各述一意,結構上有其獨特之處。

  另外我們要注意到的是,在辛棄疾的筆下,山的形象往往是雄壯、奇特、和奔放的。然而有時候,在詞人筆下,這些山又是嫵媚秀麗的。比如:“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同樣是寫山,有的`山像奔騰的戰馬,有的卻如嬌媚的美人。對“山”的不同描寫,就反映了稼軒多元的審美傾向。

  二、辛詞審美情趣的思想淵源

  (一)傳統儒家思想的侵染

  辛棄疾受其祖父辛贊影響極深,可以說是辛贊對辛棄疾進行了愛國啟蒙育,而這種啟蒙教育正是儒家傳統忠君愛國和積極入世思想的體現。這種思想在當時對推動社會進步有著一定的作用。辛棄疾就對儒家的思想進行了比較合理的取捨,他那種積極向上的態度,豪邁進取的精神,反應在了他的那些豪放的詞作中。

  儒家十三經中的《易經》中有關於陰陽、生死、吉凶、福禍、難易等對立統一哲學思想的論述,剛柔也是屬於這一範疇,二者之間是相互對立又相互依存、相對穩定而又不斷變化的矛盾綜合體。《易經繫辭上》中說:“剛柔相摩,八卦相蕩。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執行,一寒一暑。乾道生男,坤道生女。”熟讀儒家經典和其他中國傳統文學名著的辛棄疾不可能不知道這樣的觀點,這樣的觀點也廣泛影響了他的創作思想和審美情趣,形成了他剛柔兼濟的風格。

  (二)兵家“氣”、“勢”思想的影響

  辛棄疾對兵家思想有著相當深入的理解,他論兵力主“氣”“勢”,不可能不影響他的審美情趣和文學創作。

  重“氣”的觀點在他的《美芹十論》和《九議》中體現得十分明顯:“蓋人而有氣,然後可以論天下”;“以氣為智勇,是真足辦天下之事”。從中可以看出,辛棄疾不但對“氣”十分推崇,而且加入了自己的認識和理解,比如他就“智”的因素加入到了“氣”中。又比如:“論天下之事主乎氣,而所謂氣者又貴乎平。氣不平不足以知事之情,事不知其情則敗。今事之情有三:一曰無慾速,二曰宜審先後,三曰能勝任敗。”這種“貴乎平”的觀點體現了他審美情趣中清新自然的一面,因為只有在心平氣和的時候,才能感受到那種深婉雅麗的的美。稼軒不光有“少年橫槊,氣憑陵”的豪氣,也能夠靜下心來,心平氣和地分析敵我形勢,閒時還能夠縱情山水,享受生活,不是一味地逞才使氣,能夠尚氣卻有節,尚勇能用智。這種思想體現在他的創作中就是那種剛柔兼濟,豪婉相容,縱留有度。

  另外兵家論“勢”的思想也影響了稼軒的論文。《美芹十論》開篇便是《審勢》,論述了“形”與“勢”之間的關係。他雖沒有直接以勢論文的文字留下來,但是他在創作中卻正是貫之以氣,變化以勢,兼融剛柔,不執一偏,所以我們認為其文學思想和觀念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兵家論勢思想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