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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史三書》讀後感

《治史三書》讀後感

距離最後一次翻開嚴耕望先生的《治史三書》,已經一月有餘。記得當時看到附錄中余英時先生《中國史學界的樸實楷模——敬悼嚴耕望學長》一文時,見到“敬悼”二字,甚至有些難過。整個讀書過程中,見字如面,彷彿時時看到一位態度嚴謹認真、語言不失風趣的老先生。雖然先生早已離去,但書中那些鮮活有溫度的文字,讓我們感覺先生似乎一直就在那裡。就像有次走在復旦的文科圖書館,不經意看到錢穆先生即嚴先生恩師的全集,皇皇鉅著幾十本擺放在那裡,一下子就聯想到嚴先生。

《治史三書》正有著這樣的魅力,一方面讓讀者充分汲取各種學術方面的知識營養,另一方面又讓你真切感受到老先生的為人,感受到那一代學者的風貌。在學術指導方面,它堪稱是一本極具參考價值的教科書。嚴先生總結自身幾十年從師治學的實際經驗,現身說法,從歷史學研究的基本方法、具體規律、論題選擇、論著標準、論文體式、引用材料與註釋方式、論文撰寫及改訂,努力途徑與生活修養,到治史答問以及附錄中的兩篇序言,無不娓娓道來。語言樸實誠摯又邏輯清晰,給讀者指出學術研究的基本方法和諸多啟示,即使是不諳學術之道的普通讀者,也能從中獲益。書中不少建議看似熟悉卻給讀者醍醐灌頂之感,例如嚴先生開篇講到原則性的基本方法,其中一條“用人人見過的材料,說人人未說過的話”真可謂振聾發聵。學者常常以為講別人未說過的就是標新立異,先生則特別註明這一點——“是把前人未明白述說記載的重要歷史事實,用平實的方法表明出來,意在鉤沉。”這不禁讓我想起劉學鍇為餘恕誠先生《唐詩風貌》作序時所寫的一段話:“書中特別注意在詩歌風貌與社會生活之間,尋找中介,聯絡……探討某種詩歌風貌形成的基因,而且這種探討,常能發人之所未發。”可算是對這一原則作出的註解吧。再看“幾條具體規律”中“儘量少說否定話”一條,先生給出好幾則精彩例句,例三中伯氏在下否定話之前,在“未”字前著“似”字,正如作者所說,這是非常謹慎的做法,也大大減輕了錯誤的責任。

而例四中岑仲勉先生“未見”驛傳之記載的“未見”又比“沒有”驛傳之記載要好得多,這就說明,即使沒有輕易下否定話了,也要斟酌否定物件的程度或者說範圍。這一條看似老套,但實見學者嚴謹治學的.態度,在現代學者的著作中也很常見,譬如鞏本棟《辛棄疾評傳》中“雖然辛棄疾在詞史上的地位還不能完全與杜甫在詩史上的地位相提並論,但我們可以肯定地說,從集大成的高度來認識辛棄疾在詞史上的地位,卻不是沒有充分理由的。”關於書中對於學術研究的建議與指導我僅以這兩條為例,至於其他內容實在是每一條都值得我們認真學習與體會。

另一方面,我想就這本書中“論題選擇”這一篇目來談老先生的學術態度問題。《歷史研究》的副主編李洪巖曾用這樣一句話來評價這本書“可讓讀者感受到‘充實而有光輝’的魅力,金針度人、沾丐後學自然不在淺顯。這些措施和辦法也極為切實,歸結為一句話,就是勤奮讀書而已。”嚴先生言語之中,足見當年治學態度,尤其是“勤奮”二字。第一條講到“具體問題與抽象問題”實則就是告誡學者不能畏難下苦功夫,先生以自己為例,“為把穩起見,多做具體問題,少講抽象問題”,同時也指出青年學者存在的問題——“他們更喜歡抽象問題,因為面對抽象問題,容易發議論,提意見,講起來比較可以自由發揮想象”。而這一點,嚴先生諄諄教導,具體問題似難實易,而抽象問題似易實難,告誡我們踏踏實實,不能懼怕具體問題繁難,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再講“問題的實用性”時,他反覆強調學者要花時間用笨辦法,論述真切感人。一則他指出,講學問誠然不應該有功利主義,也不必理會對人是否有用,但若是希望辛勤的著作能獲得學術界較大的反應,就不能不考慮選擇論題的重要性,這真是一個學者的肺腑之言;二則“我常常告訴青年朋友說,只要能如我一般肯花時間,肯用心思,肯用笨方法,不取巧,不貪快,任何人中人之資的研究生五六年或六七年之內都可以寫得出來。”這段話質樸凝練不造作,可以想見先生踏實肯幹勤勉刻苦的態度,讀至此,不得不欽佩老先生的精神。

這本書彙集嚴耕望先生的三本小書《治史經驗談》、《治史答問》和《錢穆賓四先生與我》,書不厚但蘊含豐富,值得讀者靜下心花時間認真去讀,猶如孔子彈奏《文王操》,讀多了也會感受到老先生們的治學與為人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