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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杏困境—小創業者眼中的大VC

銀杏困境—小創業者眼中的大VC

銀杏沒有出現在你們的VC榜上。你們可以認為是一個不該有的疏漏,也可以認為它就是你們榜上某一家或者某些家VC的別名。這對我無關緊要。銀杏作為主流VC,銀總作為投資人,在投資圈聲名赫赫。創業者都以能拿到銀杏的錢、銀總投資自己為榮—不誇張地說,這是目前中國的小創業者們心中的夢想。

當初接到銀總的電話,得知銀杏要投我,我激動之極:我都做到銀總看上我的地步了嗎?實際上,我後來才知道,銀總之敬業投資圈中罕有其匹。以他的地位,對小專案不屑一顧很正常,但是他保持著對投資機會的高度敏感而無論其大小。

接著我非常快地見到了他。“不要再跟他們談了,”他對我說,“我投你,價格好說。”當時已經有幾家投資機構決定聯合投資我,當然,它們雖然也不是泛泛之輩,但與銀杏相比,名氣還沒那麼大。有哪個小創業者抵擋得了這種誘惑?反正我沒抵擋住。

為了保險,我找到一個前輩請教。“如果你確定銀杏會投你,”前輩對這一點看起來疑慮重重,“其他人的錢就別要了。但是我得提醒你一點,你最後大概是要被折騰的,最好是管他們要500萬元押金,他要是不投你,你就不給他了。”

這位前輩跟銀杏這麼幹過(你看,前輩也難敵誘惑)。不過,據說最後投資未成,銀總打官司又把押金如數要回去了。前輩語重心長,怎奈我的熱血已經沸騰:以銀杏的威名,,500萬又算得了什麼?那幾家投資機構也不怒反喜:銀杏的橫刀奪愛證明了它們的眼光。它們都要求“給我留五個點,留一個點”,“只要讓我跟銀杏一起投就行,價格不用談,銀杏什麼價我什麼價”。

Term Sheet(投資意向書)簽好,盡職調查也很快完成,專業並且細緻。接下來的一個半月,我有足夠的時間領略銀杏的風格。

“我在國外。”“我不在國內。”“你可以找某某。”簡單地說,我找不到銀總了。對於我,銀杏成了一個傳說,可望不可即。我坐不住了。這種狀況我完全始料未及,以致手足無措。Term Sheet要求我不能捨此他顧或對投資人兼收幷蓄。我只能獨自等待,默默承受。

終於,在我的幾乎失去耐心的催促下,銀杏請我再次坐到了它的辦公室裡。這是最後一次,刻骨銘心。“這個專案不錯,”我的專案負責人對我說,“但現在有一個事實,我們另外一個團隊,決定投資一家與你們業務基本相同的公司。一般來說,我們不會同時投兩個競爭對手。因此,第一個問題,你能不能接受我們同時投你們兩家?而且,你即便接受,我們也不一定會投你。”

一個半月以前的.溫暖蕩然無存。這是極其冷酷的問題,它意味著,你必須接受他同時投你的競爭對手,以及你接受後他也不投你而投你的競爭對手的羞辱。對一個創業者,這是多麼大的羞辱啊。我站起來,走出去,開始在樓道里轉圈兒。

我帶來的律師並沒有準備談這種問題。而且,Term Sheet也不具備法律效力。他愛莫能助。

我轉回辦公室,坐下來。“我接受。”我說。你知道,一般的創業企業走到融資這一步,意味著它在高速發展的同時對資金的需求非常急迫,很可能錢已經用光了,融資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對方顯然沒想到我會如此委曲求全。他也顯然備有預案。“如果我們所投的你的競爭對手有活動,你可以到現場支援嗎?”

你認為這是欺人太甚嗎?我當時已經不這麼想。拿到錢,比什麼都重要。“可以。”我說。

我的不抵抗這麼徹底,一定讓他們感到了驚訝。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畢竟是魚肉,在人家的砧板上。

“與你的競爭對手比,你的價格太高,能不能打個七折?”

我已經預感到,即便我同意七折,這次融資也沒有可能了。但是價格我一個人不能做主,要跟我第一輪融資的股東們商量。對方同意我回去商量。

一週後,我接到電話:“對不起,我們不能投你了,我們投了你的競爭對手。”

這時候,當我再回頭去找最初的那幾家請求“留一個點”的投資機構時,它們無一例外地都往後縮了。以前談妥的條款全部要重新談。實際上,是談不成了,因為它們根本就不願意再投了。

我落入了困境。我名之為“銀杏困境”。就像早先的一個段子:銀杏要投你了?銀杏沒有投你?前者意味著你將飛黃騰達,大小投資機構對你趨之若鶩。後者一落千丈,銀杏沒有投你,一定是你有問題,即使還有人願意和你談,你已經失去了議價能力。

當我和更多的與銀杏談過融資的創業者交流後,我發現自己並不是孤例。他們的遭遇與我大同小異。公平地說,銀杏沒有投我,一定是遇到了某種它難以克服的障礙,但它的最終壓價和投資比例(與所籤Term Sheet數量相較)過低並不鮮見,如果不說這是常用手法的話。

一位曾進入過“銀杏困境”的創業者仔細研究了美國VC的運作,得出結論說,國內VC普遍沿用美國的慣例,比如Term Sheet,對創業團隊的約束過多,而對投資人幾乎沒有什麼限制。在美國,因為有完善的信用體制,如果創業團隊沒有重大問題,一般投資人不會違反約定。而在國內,誠信存在很大的問題,因此創業團隊和投資人處於完全不對等的地位。“從Term Sheet到實際投資,”這位創業者說,“如果估值相差在20%上下,我能理解,但是如果相差60%-70%甚至更多,我認為這就不是有誠意的一個做法。”當然,他遇到的是後者。“被銀杏拒絕,”他說,“不僅僅是浪費了時間,沒有人再願意和你談投資,你自己的心態也有了很大的不好的改變。”

另一位與銀杏打過交道的創業者總結說,銀杏的投資風格可以歸納為三條。第一,他們刻苦用功,任何有融資需求的場合都能見到他們的身影,這在一線VC中絕無僅有。第二,追逐專案兇猛,以高價排他。銀杏的名氣和給出的價格,無往不勝。第三,拖延和壓價,以致與它當初的廣泛撒網相比,投資完成率很低。

看起來,銀杏就像是投資圈裡的沃爾瑪,予取予求,不可戰勝。我想,如果換了是我,能避免這麼幹嗎?未必。所以,不必指責。再者,就像另一位創業者所說,沒有VC的錢畢竟很難做成事。我只是想告訴那些處於融資渴求期的創業者,自己受到過怎樣的傷害,告訴他們,你可以不選擇銀杏,或者選擇它可能要付出的代價。

如果下面的說法屬實,那麼,我會覺得銀杏沒有投資我實在是我的幸運。他們說,銀總脾氣很壞,如果他投資了你,並且進了董事會,當公司發展不合他的意的時候,他會在董事會上大罵你。有人甚至被銀總扔過菸灰缸、潑過水。他們還說是熱水。我不能想象如果是我,究竟該怎麼應對。

還有一些事,可能涉及投資人對所投企業的過度包裝,以及可能的關聯交易、利益輸送。一位創業者說:“我獲得的一點經驗是,應該儘早明確雙方對企業未來發展的想法。我們就是到了後期才發現,資本要的是迅速擴大規模然後上市,而我們希望的是精耕細作。有的行業或者公司可能需要資本的這種做法,但對我們,則不適合。通常,如果資本是這麼想的,它也不會坦白地說出來,這就需要多溝通,然後做出判斷。”

銀總擁有商業天才、勤奮和能力無可否認。他曾在不到半年時間裡將多家銀杏投資的企業送到美國成功上市。有人說這與銀總無關,完全是投行的作用。我認為如果沒有銀總的判斷在先,結果很可能不是這樣。

也正是銀總的過人能力造就了銀杏的今天:因為它可以送你去天堂,所以它獲得了讓你經受煉獄的權力。除非你具備超人的忍耐力,或者自信可以比銀總更強勢,否則,還是遠離銀杏。飛得可能沒那麼高,摔得也沒那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