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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瑣憶雜文隨筆

元宵節瑣憶雜文隨筆

看著微信朋友圈被刷屏的元宵節問候,才知道年已經過去,元宵節到來了。生活在2018年的顧莊,有點尷尬:既沒有南京夫子廟的大型燈會,讓你領略一下“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驚喜,也沒有鄉村“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浪漫,頂多早上吃個湯圓,晚上守著電視機看個元宵晚會。

我不禁想起我少年時,在管家莊所過的元宵節啦。為什麼元宵節的記憶會從少年時開始?因為“燒糯米糰”、“舞火把”、“請灰堆姑娘”這些元宵節活動,太小的孩子趕不上趟,大人不許,沒有參加過,當然就沒有印象了。

那時候,每到正月十五,奶奶就會拿一些蠶豆黃豆出來,淘乾淨,倒進鍋裡炒。我的任務是坐在鍋膛後燒火。聽著鍋裡“噼裡啪啦”的爆響,奶奶一邊用鏟子不停地翻炒,一邊嘴裡唸唸有詞,無非是說炸老鼠眼,讓老鼠以後看不見偷吃家裡的糧食。我不關心老鼠的眼睛會不會瞎,我惦記的是鍋裡的豆子,因為過年的作些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我忙著燒火,還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事要做:燒糯米糰。

臘月裡蒸熟的糯米糰,養在放滿水的缸裡,平常都是放在稀飯裡煮了當早飯,沒有什麼新奇的吃法。但正月十五這一天,孩子們可以撈幾個糯米糰上來,燒火的時候,可以放在長長的火鉗上,伸進鍋膛裡,放在火上烤。技術好的,烤出來的糯米糰金黃色的,外面的一層又脆又香。技術不過關的,火鉗一抖,糯米糰掉進了草灰裡,手忙腳亂的摟出來,還好,有點黑,依稀還看得出原來的顏色。但如果再掉進灰裡幾回,等烤熟了,就是烏黑的糯米糰,這烏黑的烤團,一點不影響我的味口,只不過吃完了,嘴上一圈黑,不小心用手一抹,唱花臉都不要化妝啦。

後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用菜刀把糯米糰切成片,再放在火鉗上烤,就不容易滾到灰裡去,還增加了烤焦的面積,比燒整團好吃多啦!奶奶笑我,“饞貓主意多。”

吃過中午飯,孩子們就心裡興奮起來了,找鐵絲木棍,還要舊棉花、柴油,做火把。熱心這些的,大多是男孩子。女孩子有女孩子的事,大家談論的時候,都壓低聲音,很神秘:晚上請灰堆姑娘。

請灰堆姑娘的,大多是十四五歲往上的大姑娘家。我那年才十一二歲,身體不好,瘦得像豆芽菜,一年到頭沒有幾天舒坦的日子,做夢都想長點肉,因為肉肉的人身體好呀!我以後能不能長點肉呢?我帶著這個問題,想找先知先覺的灰堆姑娘求個答案,死纏著小姑姑,讓她帶我去。

小姑姑大我三歲,屬兔的,叫兔英。她被我央求不過,答應帶我去,但跟我約法三章:只准許看,不許多說話。小孩子不懂事,萬一說錯話,冒犯了灰堆姑娘,大家就玩不成了。

我知道了利害關係,答應小姑姑:你不讓我說話,我保證不開口。並且說服了奶奶,在我們家請,奶奶不但提供了場所:我們家堂屋,還提供了道具:一個大簸箕,一個新畚箕。

暮色降臨,小姑姑和一個同伴來了,她們拿來一個紅色的新方巾,熟練地把畚箕妝扮起來。把畚箕覆在火鉗上,底部朝上,真有點像一個人趴著,前面插上一根筷子,蓋著方巾,兩個人搭著火鉗,到後面的灰堆去約灰堆姑娘。奶奶追上小姑姑,遞給她三支香,“不能找靠近毛缸的灰堆約,弄不好會請回來毛缸相公。”

我想跟去看看,小姑姑眼一瞪,我只好把好奇心收起來,跟著舞火把的小子們奔向村口,和看熱鬧的大人們一起站在村口,看田野裡上下翻飛,四處遊走的`火把。老人們會從火把的顏色,得出對這一年年成的預測,麥子怎麼樣?水稻怎麼樣?棉花怎麼樣?我看不出什麼名堂,心裡惦記著灰堆姑娘,急急忙忙回家。

推開門,家裡擠滿了小河南的大姑娘小媳婦。方桌上的大簸箕裡,鋪了一層米,小姑姑和一個同伴,一人一邊,搭著畚箕腰部,方桌前面有一個蒲團,提問的人跪在上面,磕一個頭,有問家裡莊稼的,有問生兒生女的,還有小姑娘不好意思,讓別人代問婚姻的。開始畚箕前面的筷子,在大簸箕裡平鋪的米上畫來畫去,然後大家圍著猜,寫的什麼字?有時候實在猜不出來,後來就改成了“點頭”。比如問二嫂子今年懷孕了,生兒子就點一下,生女兒就點兩下。這樣一來,一目瞭然,不要瞎猜了。

等所有人的問題都得到了答案,我舉手望著小姑姑。她說,你問吧。

我學著她們的樣子,跪在蒲團上,很虔誠地磕了三個頭,“請問一下姑娘,我以後能不能長點肉,我想做個胖子。如果能,你就點三下頭,我也有個指望。”

禱祝完,我抬頭擔心地看著畚箕,動啦,動啦!一下,兩下,……不動了,我心都揪起來了……正在我為不能長肉而沮喪是時候,畚箕又點了一下頭,我終於如釋重負:我只要好好活著,就一定會身體好起來,我會長肉的,做一個胖乎乎的女人。

三四十年以後,我果真達成了心願。身上有肉,吃得下飯,睡得著覺。在2018年的元宵節,我想告訴你,活著要有所求,有願望,理想一定要要,萬一實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