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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士大夫的傳統文化精神

中國士大夫的傳統文化精神

柳宗元的《愚溪詩序》寫於柳被貶永州時期。此前,柳曾是王叔文政治革新運動的骨幹分子,做了一些對人民有益的事,但宦官與貴族的勾結、鎮壓,使他的偉大抱負成為幻夢。革新運動只維繫了146天,柳被貶蠻荒之地永州,一呆就是十年。風景雄奇的永州山林在柳看來卻如囚籠,作者困於永州猶處牢獄(見《囚山賦》)。在人生重挫中的柳宗元是如何的心態,又如何用文章表現出呢?高中語文第三冊《愚溪詩序》是柳為其《八愚詩》寫的序(詩已亡佚),從中可窺一斑。

《愚溪詩序》通篇飽含濃烈的憤激不平,而此等憤慨並非一瀉千里,直抒胸臆,而是託物興辭,諷喻寄託,正話反說。“善鑑萬類,清瑩秀澈,鏘鳴金石”的愚溪,在世人眼中卻百般不是(“其流甚下,不可以溉灌”“峻急多坻石,大舟不可入”“無以利世”),處荒郊野外,無人駐足,無人欣賞,與柳之遭遇何其相似。柳與溪同病相憐,感嘆溪之“莫利於世”“適類於予”,“天下莫能爭是溪,予得專而名焉”,在自貶自嘲中,滿紙滲透出辛酸與憤慨。

這種以託物興辭方式曲折表達情感的還可以舉出很多,且大多發生在士大夫不得志受壓抑、排擠時,在我國悠久的歷史中形成一種文化傳統。如屈原《離騷》用比興手法、香草美人為喻;辛棄疾寫詞大量用典和比興手法等,已是眾所周知;曹植在其兄曹丕稱帝后,倍受猜忌壓迫,常用比興寄託抒寫受壓抑的憤激不平,如他的《野田黃雀行》以黃雀陷羅網的無助比喻自己及親友的遭遇;阮籍《詠懷詩》往往以求仙訪道、香草美人為喻,隱晦含蓄,如“其二”寫“嘉樹”有盛有衰,“繁華有憔悴,堂上生荊杞”,暗含亂世將臨;賈島《劍客》一詩借劍客寶刀“霜刃未曾試”抒寫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悲哀;駱賓王《詠蟬》借蟬之“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寫環境的壓力與自己的不得意,呼喊出“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

出現這種文化精神、文化傳統,也許與詩文的'含蓄美不無關聯,但其中也蘊含了複雜的歷史、文化原因:其一.封建專制。中國封建社會一向實行思想專制,只有少數幾個時期思想相對開放、自由,君主獨裁和政治高壓束縛著文人的寫情表意,而正直的知識分子難免受多種打擊,他們的不平之鳴便不可能噴薄而出、一吐為快,現實處境使他們深感“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詩經·小雅》),在這種狀況下,透過諷喻、寄託來隱晦曲折地表達胸中不平與痛苦,就不失為一種明智。其二.儒家溫和、克己的文化傳統。封建社會溫柔敦厚、溫良恭儉讓的文化意識、處世方式已深入士大夫之心,他們喜好“怨而不怒”“哀而不傷”,喜歡“中庸”。在人生重創下,他們內心是波濤洶湧,筆端流淌的卻偏偏是從容“寧靜”的一池碧水,需讀者結合作者的身世經歷、一貫的思想等去細細品出個中滋味。

加之中國傳統文化素來不主張個體個性的張揚,而提倡剋制忍讓。其三.對未來的幻想。士大夫們深受儒家濟世安民思想的影響,內心都渴望能一展其才,建成功業,此時雖落難受打擊,但又存幻想,寄希望於君王有朝一日的寬容或悔悟,寄希望於將來的奇蹟,為文也就要為自己留些後路,不可把話說絕了,不可鋒芒太露。直抒胸臆與曲折致意是兩種表達風格、表情方法,我們不必非使之較個高低,由於諸多的歷史、文化原因,我國封建社會士大夫失意困窘之時喜好以物寄託、委婉曲折地表達思想情感,流傳的名篇很多,成為我國的一種文化精神、文化傳統,影響著後世一代又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