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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老牛作文

父親的老牛作文

父親是一位農民,地地道道的生在長在黃土地上。一年四季他都在他愛的土地上忙活。春秋兩季,他把地犁上兩遍,將地翻熟。夏日他頂著毒辣辣的日頭在地裡鋤草,呵護著莊稼。他說正午日頭毒,容易死草。冬日他把地邊的草草秧秧等割得很乾淨,將割得的草曬在地埂上,曬乾了就捆回家當柴燒。一年又一年的歲月,父親在黃土地上揮灑著他的汗水與心血。

早些年,農村還不流行有車,犁地、耙地、耩地等農事都要用到牛。牛便自然而然成了農村家家戶戶的必需品。我家始終有牛,打我記事起就有。家裡是草房,東屋那間就是牛屋。牛屋大,也敞亮,裡有牛槽、料缸、料桶和拌草棍。牛屋地面溼,味道難聞。牛鋪有一半稍微是乾的,供牛臥息,另一半則溼,牛就屙尿在那裡。後牆角有一堆牛糞,待糞堆較大時,就把糞挑出去,這活父親做。父親心細、耐心,做得好。家門前有棵高高的白楊樹,有洋瓷碗口那麼粗。平日裡,若在白天,牛就拴在那裡。日子久了,楊樹離地三尺的地方有一段特別光鮮,亮唧唧的,是牛繩多年磨出來的。楊樹西邊有個糞堆,等糞堆大了時,父親便用架子車和草苫子將牛糞拉到春地的地頭上。冬日閒生的時候,父親就一垸子一垸子的將糞送進地裡,鋪在土地上,叫散糞。來年春天犁春地時,就將牛糞翻進土裡面,地也因此而肥沃疏鬆,莊稼的長勢自然就好些。

記得我家先後養過兩頭牛,讓父親上心的卻只有一頭。它是一頭汗牛,身上有濃濃的紅棕色的毛,脊背上的毛豎起來。牛頭上兩個牛膈。牛膈不長,卻向著眉心稍稍彎曲。牛的脖子下有滴溜溜的肉鏈,自動的垂下,隨著牛頭的晃動也跟著晃動。牛的尾巴稍長,甩開時能打在前胛上,夏日時正好能驅趕蚊蠅。

父親愛牛,對牛很好。春日裡草芽剛長出二指長,父親就將牛牽出去去放,吃些青草。這叫出坡。我家的牛出坡最早,有的人說父親太心急了。父親在背地裡總說,他們什麼都不懂。他說,牛吃了一冬的乾草,雖有料,但養分畢竟不足,就像人,一年四季還想吃點青菜呢。父親說的也在理兒。每年的早春,將牛拉出去放時,能明顯看出牛眼裡的歡喜。它總是慌著去啃路邊的青草。初春的草芽都長在往年的梗上,牛的嘴上會被扎得滲出點點血跡。父親心疼牛,嘴上卻說,這樣時間一長,牛嘴就長出了繭,以後吃草就不怕紮了。突然我會覺得父親的話中蘊含了某些關乎人生的道理。當然父親也會將牛牽到冬日燒過荒的地方去放,那裡的草絨活兒,長得又旺盛,牛用舌頭捲起青草,在嘴裡嚼上一陣兒,便咕咚一聲嚥了下去。父親看著牛安靜地吃草,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在農村,牛一般會有兩大功用,一是牛下的牛娃兒能賣錢,這也是農村一個重要的收入來源。另外就是用作耕地耩地了。我家的牛稱不上高大,卻健碩,膘也好。父親訓牛有方,牛犁起地來也好使。小的時候,我常常陪父親去犁地。每次都是我在前面牽著牛,父親揹著犁子、牛套,手裡還拿著條扎鞭,在後面趕著牛。

到了地,父親總是會讓牛在地埂上先吃會兒青草,自己就蹲在地頭兒上吸上一棵旱菸。過後就把犁子校校,將牛套緊緊。弄好後,父親讓我把牛牽過去。牛站在地頭上,父親一隻手輕輕摸著牛脊背,另隻手拿起牛套,待牛站穩後,父親就把牛套搭在牛脖子上。牛自然性的後退,父親還是撫著牛,嘴裡說著吁吁,說上幾聲,牛便不再動了。父親將牛套綁緊,再在牛嘴上帶上一個牛籠套,這樣牛就不能再去吃地邊的草了。

犁地時,牛走在前面,吃力的曳著犁子,犁子將土地掀起,露出新鮮的犁筏。父親在後面佝僂著身子,跟著犁子走。父親一手扶犁把兒,一手扶犁中,手將犁子使勁兒的往下按,這樣地就能夠犁得深些。父親咧著嘴,汗不住地從他深深的溝壑上爬下,此時的父親像憨厚的牛。

往往犁地時,父親手中會拿著那條扎鞭。這扎鞭年道有些久,是用帆布擰成的,風颳日頭曬,它都不會爛。扎鞭大抵和小孩子的手指一般粗。扎鞭細,抽風的響,打在牛身上卻疼,能起一道紫痕。牛身子一疼,就會拽著犁子使勁的向前。父親每每打牛時,嘴角都會一顫,顯然是心疼牛。鞭子抽在牛身上,疼在牛身上,也疼在父親的心上。

每次犁地時,父親愛罵牛。罵得狠,日妻來孃的罵。鄰家也在犁地的人總覺得父親不可理喻。但我知道,父親只是犁地犁得太累了,就拿他最愛的牛來撒氣。這時,牛也怕父親,便會悶悶地四蹄向前奔,用力的拽著犁子。牛走的快,地犁得也快,一個上午就能犁一來畝耕地。一上午下來,牛累的直喘,父親也累得端坐在地頭上,抽上幾根菸卷兒。父親心疼牛,犁上幾個來回趟,就讓牛站在地裡歇歇,他會拿起水桶打水讓牛喝。他自己也坐在地裡歇歇腿。坐在地裡,聞著新鮮泥土的清香,雖然很累,父親的臉上歡喜。歇過一會兒後,父親便說:歇好了,該出力了!不知這話是說跟自己聽,還是講給牛聽,抑或是兩者都有吧。

夏日的早上,父親也會去放牛。每天清晨一大早,天都不大亮,父親便牽著牛出了家門。那會兒的天矇矇亮,一輪疏月斜斜地掛在天上,淡淡地灰白色。牛脖子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為清晨增加了幾分空靈。早上放牛的時間不長,因為人們還要吃飯幹活呢。牽牛回來後,父親會給牛抖一大筐的草。這草是父親頭一天下午割的。都是些嫩草,就算放的焉了,牛也還是愛吃。待牛吃完後,父親會將家裡的屙水給牛喝,裡面有時還會加上一瓢麩子,這樣牛也能喝上點兒油水。

酷暑的正午,日頭最毒,曬得地面有一股股的`熱浪,撲在臉上,蒸的臉烘烘的痛。父親心疼牛,正午頂著日頭給牛換地兒。中午給牛飲水時,父親總在裡面加點兒硝。硝拔涼,牛就不容易中暑,如果喂上一個夏天,牛還不會掉膘。

晚秋,草芽回,牛也得從山坡上趕回來的。這叫歸坡。歸坡後一直到來年春上,牛隻能吃些乾草和麥糠。我家鄰著牛屋北邊有用石棉瓦打起來的屋子。四周用土坯砌成,牆體也因年久而變黃。家裡叫它草菴兒,裡面放的全是麥糠和乾草。每年打過麥子後,麥糠都不捨得丟掉,攏起來,等清早去挑。父親打麥子時會用石磙多碾上幾道,這樣碾出的麥糠絨活兒,牛肯吃。乾草是稻草用鍘鍘成尺把兒長的稻草。我家的草菴較大,卻只有一頭母牛和一犢子,吃得並不多。待來年牛出坡時,草菴裡還會有些兒剩草。這都是父親的功勞。每每天不亮,父親就挑著兩個羅頭去稻場挑草。一早上能挑上十幾挑兒,挑完時正好趕上吃飯。農忙時,這些雜活兒都是加緊了時間乾的,歇不得。

越冬時父親能把牛養的油光膘肥的。拌料時父親會舀幾瓢麩子,在料缸裡攪幾下,若有屙水,也會拿去給牛拌草,牛就能夠沾些兒葷腥。早上牛要吃三槽草,每一槽都是父親辛辛苦苦用草篩子篩出來的。草篩子篩草,草軟,牛肯吃,也吃得乾淨。三曹吃完就早上八九點了,父親將牛拉出去,飲點兒水,拴在門前的楊樹上。

日子一天接著一天,日升,還有日落。平淡的生活,也還是抵不過歲月的老去。

幾年後,牛老了,不再配犢子了,地裡的活兒也幹不動了。家裡多次想把牛賣了再買頭年輕的,可父親總說再等等,再等等。父親只是捨不得。可終究還是賣了。一個早晨,牛最終被牛經紀們牽走了。父親扶著牛送了很遠才站定,痴痴地望著牛離去的方向。早晨的風吹著,微寒。父親的身影顯得單薄而落寞

這兒過後,家裡又買了一頭年,只是這牛不猖生,怎麼著也還是摸不著它的脾氣。後來,家裡買了車,牛就沒有再用了。再後來,家裡蓋新房,牛屋也就被扒掉了。父親望著已灘落的屋子,久久站著,像在回憶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