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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章裡的身影散文

斷章裡的身影散文

  我曾在少時,爛漫天真。和我的恩師蔣先生談到西南聯大的一些瑣事,先生說那是一個壞時代,那是一個好時代。我懵然不懂,只是順著先生的話說,那一定是個值得感激的時代!我在少時讀了很多書,雜亂得要緊。可我的心底是真的對遠在邊陲的昆明,心生了大的嚮往。我想,有些前輩們走過的路,去聞一聞那裡的空氣,也是好的。

  我記得我大約15歲的模樣,讀過朱自清先生的一本散文集,是先生的全部散文的集合。其中有一篇《給亡婦》,記得比較深切。朱先生的第一任妻子叫做武鍾謙,是一箇舊時代的恭儉女性,有著中國女人獨有的道德品質。雖不識字,卻是極懂得朱先生的心意。武鍾謙為朱先生育有6個子女。在她陪伴朱先生那些年中,朱自清和父親惱煩,家境日益破敗。這個隱忍的女人,默默接受這一切,後來不幸得了肺癆病亡故了。朱先生懷念亡妻的文中曾寫道: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真關心我,真同情我。可見是多麼的真愛了。

  朱先生也是那個時代,一個大學者中的激盪分子,關於民主、自由不比別人做的工作少。但,生活會給你一個現實的答案,讓人沉澱下來。那個時代的人,比如卞之琳,他們都是那個樣子。

  提到卞之琳,這是我寫這篇文字的主要目的。朱先生大概是和昆明沒有關係的,可是卞之琳、金嶽霖等等和昆明的關係大抵還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有一個西南聯大嘛!可是今天,我不想提西南聯大,我只想說昆明。

  《斷章》這首詩大抵我這個同時代的人都讀過吧!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絕大多數人只覺得這首詩美極了。很少知道卞之琳先生寫的“你”是誰“我”是誰。文中的“你”就是張充和,是沈從文妻子張兆和的妹妹,文中的“我”就是卞之琳先生的本人。

  大約是1931年的`樣子,他們相遇。卞之琳先生整整追求張充和將近10年的時間。可卞之琳先生是一位害羞的男人,表白得極含蓄。以至於,失敗了。後來先生為了不傷心,在昆明教了一段時間書。大約是滇池的碧水天藍,讓人心生了惆悵,去了倫敦。

  縱然是被拒絕了,在西南聯大教書的那段日子,我依然對卞先生做的一件事情,感到爛漫極了。卞先生傍晚會去溪邊散步,總是會用葉子疊成小船,放上一朵鮮花,或一個泛白的螺蚌,讓小船順流而去。

  張充和後來和北大西洋文學的教授叫傅漢思的美國人相識7個月,結了婚。7年後,卞之琳先生45歲,娶了妻子青林,這已經是1953年左右的事情了。卞先生是2000年去世的,去世前的黃昏放了張充和的崑曲錄音帶,走了。2000年,我對那年的情景記得非常深刻。因為我自己的父親也是這年走的。當然這是題外話了。

  巧合的是,徐志摩有一首非常著名的詩歌《再別康橋》,也是為張充和寫的,《斷章》這首詩也是為張充和寫的。當真是讓人惆悵了。

  文字到這裡如果結尾,似乎也沒什麼不妥。可是,我又想起金嶽霖先生了。那個一直戀著林徽因女士的天真男子。

  在昆明的那個年代,似乎轟炸一直沒完沒了。前段日子有一個電視劇叫做《血戰長空》,也講到了那個時代的雲南。有一次大抵是這個樣子的,具體時間應該是1938年9月28日的昆明。日軍突襲昆明。警報響了,大夥兒都往防空洞跑。只有一個人紋絲不動坐在房間中讀書。有人看見他,叫道;“金先生,快跑!”“啊?跑什麼?”“空襲!”他這才如夢初醒,跟著人流跑出宿舍。剛一出來,宿舍就被夷為平地了。

  這就是金嶽霖先生。

  他愛林徽因,這似乎已經成為中國現代以來的真愛典範了。雖然他們沒有結合。因為林徽因選擇了梁思成,那也是一對極為般配的男女。

  我對金先生給林徽因寫的輓聯極度感慨。他寫道:“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你是人間四月天》,是林徽因極為有名的一首詩,大多數人都是讀過的。而金先生在一生無望的守護中,踐行到生命的終點。

  我突然對1938年9月28日那天的空襲,那個叫金先生逃跑的那位無名人士心生感激。在那個戰火烽飛的年代,因為一個小插曲,讓我們看到時光的大愛。當然,我也計劃今年在9月28日去昆明一趟,這也是題外話。

  要說的是昆明能夠在近代文學史上面佔有一席之地,從某個層次上面來說我們要感謝那場戰爭。讓我們在一塊小地方,看到人世間最好的情,最真的時光。

  昆明是個多情地,那麼多身影來來回回,躊躇了多少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