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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情動人散文

鄉情動人散文

  我失眠了。

  我居然失眠了?在多年有規律的生活中,這是極少有的事情。今晚,輾轉反側,卻是真真切切,不可思議的失眠了。

  白天,在瀏覽部落格的時候看到一則通知,河北省散文學會今年的年會將在衡水市召開。衡水,多麼熟悉的名字;衡水,卻又是多麼陌生的地方。其實,至今為止,我僅僅到過衡水兩次。第一次,是送女兒去衡水學院上學。第二次,卻是在衡水車站倒車,僅僅是路過了,認真點兒說只能算半次。可是,在我還少不更事的時候,衡水兩個字就已經深深地印在我懵懂無知的大腦中了。

  四十年前,走親戚對於貧寒的農家孩子來說,是和過年一樣讓人歡欣雀躍的事情。可以穿乾淨衣服,可以吃一頓好的,至少能吃一頓飽飯。可是,在那三餐難繼的歲月裡,貧窮使親情涼薄。我唯一可以走親戚的地方是鄰村姨姥姥家,她們一家人都在衡水生活,而姨姥姥一年有半年的時間是在鄉下老家度過,相對來說,日子比較豐足些。姨姥姥是姥姥的胞妹,多少年相依為命。母親和姥姥走得早,姨姥姥只有舅舅一個獨子,而母親也是姥姥唯一的女兒,所以對於我們幾個沒孃的孩子,姨姥姥是當做自己的親孫兒孫女一般看待的。

  平日裡,只要父親同意,我便扯了妹妹的小手,一路蹦蹦跳跳,走走停停的去姨姥姥家住一天或幾天。那時,舅舅家與我同齡的表姐是和她的祖母,我的姨姥姥一起生活的。每次,姐妹們聚在一塊,總能玩兒個不亦樂乎。北屋與東廂房之間有用方磚壘成的梯子,毫不費力就可以攀登上房,折槐花,捋榆錢,打紅棗,我們幾個小丫頭可以說無所不及,像男孩子一樣。被吆喝下房來,又在屋裡院裡捉迷藏,踢毽子,跳繩,抓子,總之片刻不肯消停。好容易到了夜裡該睡了,披了被單在寬大的土炕上又蹦又跳,總要姥姥哄半天才能老實一會兒,也僅僅是一會兒,一個個舉了小手在昏黃的煤油燈影裡擺出各種惟妙惟肖的小動物形狀,吵吵嚷嚷的讓姥姥評判誰的更像。印象裡,一生嫻雅的姥姥總是那麼好性的淺笑溫柔。那是多麼溫暖的歲月呀!

  可是,說不定哪一天,走到大門口,走上高高的臺階,一把鐵將軍鎖了門,想著姨姥姥是去別人家紡線去了,遂牽了妹妹的小手熟門熟路的左拐右拐,每天,那個臨街的大門洞裡,總有幾個年齡相仿的老太太嗡嗡嗡的在紡線。看到姐妹兩個蹦蹦跳跳笑著走來,那佈滿皺紋的笑臉善意又歉意的告訴我們姥姥去衡水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淚水幾乎要湧出,扯了妹妹轉身緊走。有時候,看鎖了門,故意不去尋找,就好像不去尋找姥姥一會兒就能回來一般。姐妹倆肩並肩坐在大門口,鄰家嬸嬸開門出來,卻會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姥姥去衡水了,要過幾天才回來,讓和你們說一聲呢。

  又是衡水,又是衡水,那幼小的記憶裡便深深地記住了這兩個字,衡水。遙遠的陌生的地方,要坐火車,我一雙小腳丫走幾天也走不到的地方。記住了這地方,記住了這名字,可是一點兒都不喜歡,好像是那陌生的地方搶走了姥姥一般。

  過一段時間,姥姥又總會像是從天而降一般,挪了一雙小腳,安安靜靜的走進我們那一貧如洗的家,而手裡總會有一小包糖果或者一小包點心,說是從衡水帶回來的。小心眼兒裡便又會認認真真的歡喜起來,那時節,幾塊水果糖也是難得的珍饈美味。朦朦朧朧的歡喜裡又不那麼討厭衡水兩個字,而是幾分渴望了,總偷偷想象那是怎樣美好的地方。那時候,卻不曾想過,舅舅一家都在那裡生活工作,那終歸才是姥姥的家,總有一天,姥姥也會永遠留在那地方,不再回老家。那個時候,真的不敢那樣想象。

  算算,姥姥也有三十多年不回老家了吧?只是在前些年託人捎口信回來,讓父親去她的老屋搬一個紅木的小櫥回家做個念想,那應該是太姥姥當年給她的嫁妝吧。小木櫥做工精美,兩側鏤空的雕花曾經讓年幼的我驚歎不已,長久的端詳撫摸。小櫥靜美依舊,父親卻已不在。

  想想,姥姥而今也是九十多歲的老人,記憶力已經很差,前塵往事,該是一片混沌了吧。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看著長大的表外孫女而今也是做了外祖母的人,她已經是太姥姥了。

  記得女兒高考那年,填志願前夕,幾乎是徹夜難眠,在眾多的院校中,對衡水學院情有獨鍾,倍感親切。電話裡,舅舅家的表姐詢問填報的情況,當我說出衡水學院的名字,聽得電話那端她的笑聲,咱們家就住那附近,只有幾站地,正好孩子能常回家看看。

  對衡水,真的是理不清自己的情緒,那幼年就熟悉名字的地方,其實對我完全陌生。小時候,父親去看姨姥姥時,總是隻帶了妹妹去。而哥哥,在那裡生活工作了十數年,至今他們一家人的戶口還留在那裡。我讀到的第一本新詩集,也是妹妹當年從那裡的新華書店買回來的,記得並不是什麼著名的詩人,而是一位將軍的詩集,好像是姓左,也記不太清楚了。對衡水,真的有一份理不清的情愫,那裡,生活著我的親人,那裡,生活過我的親人,所以,那裡是可親近,想親近的地方。

  人的感情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你對一個地方的鐘愛,並不是你多麼熟悉,也不是因為她無與倫比的美好,只是因為你在年深日久的歲月裡投入了太多太多的感情,就像親情不一定在血緣間。不是嗎,當年,沒有了母親,父親和姥爺不是父子勝父子,知冷知熱數十年。沒有了姥姥,沒有了母親,與姨姥姥一家,應該是逐漸疏遠的遠親,可是,幾十年來,卻是唯一行走的近親。人與人,人與物,人與地,應該都是這樣吧。

  所以,在女兒去衡水學院報到的那天,特意約了哥哥同行,他在舅舅身邊工作生活了十幾年。三十幾年的疏離,我怕當時已九旬的姨姥姥已經不認識我。可是,當我站在她面前,姥姥馬上叫出了我的名字,還問妹妹怎麼沒來。淚水湧動著,畢竟,我是她像親孫女一樣帶大的孩子。與姨姥爺卻是陌生的,在衡水,姥爺也算得有功之臣,當年,本也是一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家子弟,在槍林彈雨中走過那血雨腥風的歲月。當年,只覺得他高高在上,而今退下來,卻也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人,招呼著我們品嚐深州的蜜桃和一種叫紅姑娘的果子,一家人聚在一起敘不完的親情,說著當年,姥姥居然記得我們小時候的種種。姥姥到底是老了,握緊我的手一直不肯鬆開,告訴她女兒要在這邊讀書,以後會時常過來探望,才依依不捨的放我們離開。

  轉眼間,幾年的'時間又過去。女兒大學畢業,結婚生子,永遠的離開那美麗的地方。沒有像我當初設想的那樣,在我夢想抵達的地方紮根生長。自古姻緣皆有定,兒女的感情原本是不由父母的意願來支配的。衡水,又成為我美麗的夢之鄉。經常凝望相框裡女兒在衡水學院林蔭路上的照片,那只是她無意間的回眸一笑,長髮吹拂過青春的臉龐,微笑定格在美好的時光。

  人,天性中大約都有愛屋及烏的連瑣心理,因為幾十年對姨姥姥濃濃的愛意,不可理喻的對衡水這原本陌生的地方狂熱迷戀。而因為對衡水這地方的喜愛,潛意識裡對有關衡水的一切都無可言說的喜愛起來。其實,相對來說,衡水還是比較貧窮的地方。前幾年,廠裡招過幾個衡水景縣的工人,她們的服飾明顯落伍了很多,寒風瑟瑟的日子裡,廠里人見我將自己的羽絨服送給衣衫單薄的小姑娘,十分不解。一笑,不解釋。只因為她們來自衡水,我夢鄉里最美好的地方。

  當網路的熱潮席捲小鄉村的時候,對於來自衡水的網友,就像遇到家鄉的網友一般,沒來由一種親切感。而這份一直流淌於我血液裡的親情,真的使我因文字獲得了真摯的友情。衡水市殘疾人藝術學校的康桂芬大姐那博大的愛心讓我感慨萬千,她那為殘疾人撐起一片藍天的辦校宗旨使我震動良久。而透過康大姐,我認識了衡水市著名作家李祝堯老師,對於我粗淺的文字,李老師竟能讀得很認真,大到篇章結構,小到遣詞造句,老師講得很仔細。認認真真指出我語句中的地得不分,標點符號亂用的毛病。這些,真的從不曾留意。李老師說,如果僅僅是自己的心情日記,倒也無可厚非,可如果寫出來是給別人看,那麼,即使是一個標點符號也是要反覆斟酌的,要對文字負責。不由人不肅然起敬起來,深深地。老師說,曾經在我們晉州(當年還叫晉縣)工作生活過十幾年,對晉州,這麼多年一直有一份特別的感情。真的,鄉情,原本不僅僅侷限在自己的家鄉,別有鄉情更動人,不是嗎?

  在康大姐和李老師身上,我讀懂了博愛與認真,多麼的感激衡水淳樸的風土人情,養育了這麼多優秀的兒女。哦,衡水,衡水的鼻菸壺中外馳名,衡水的老白乾家喻戶曉,衡中學子成績的優異讓人驚歎,衡水湖的秀麗風光讓人流連忘返,可是,所有的美麗與我無關,眷戀衡水,只因為那裡生活過,生活著我的親人們,衡水,一直是我魂牽夢縈的地方。衡水,是我的女兒完成學業的地方。衡水,魂牽夢縈四十年,親情潤處是家園。

  所以,當我得知今年的年會將在衡水召開,那永遠的親情在血液裡雀躍,怎能不輾轉反側難成眠。衡水,我久違的親人,我來了,等我帶著遙遠的鄉情,走近你溫暖的懷抱,細訴衷腸。幾回迴夢裡桃花源,不是家園,總是家園,魂牽夢縈四十年。

  哦,衡水,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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