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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信的一種當代悲哀散文欣賞

誠信的一種當代悲哀散文欣賞

  大妹去日本好幾年了,大概是今年事業有成,所以多次要求父母去日本看看。開始我覺得父母年歲大了,生怕路上不太平。可是後來我想,父母辛勞了一輩子,是該出去走走。再說了,父親一直對日本有偏見,覺得小日本那些年欺人太甚。儘管多少次我說歷史已經過去了,我們應該用現實的目光來看待日本。不管怎麼說,人家現在是個發達的社會,有著高度的文明形式。可老父親聽不進去。這次讓他老人家去親身感受一回,說不定會有變化的。

  於是我把大妹的想法告訴父母,大概是父母思女心切,很快就答應了。開始我覺得只要父母同意,其他的事情就簡單了。可是誰想到在辦護照的過程中我竟然經歷了難以名狀的的心靈磨難。開放這麼多年了,我們經常聽到的是國家的了不起,心想去日本看看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可是一辦護照才知道,中國人還就是中國人,不管我們自己怎麼樣看重自己,到頭來留下的思考真的讓人有些慘不忍睹。

  開始在縣上的公安局填表,身份證,戶口本統統拿上,覺得這也沒有什麼,畢竟是到人家外國去,核實一下人份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後來家人要父母和大妹的關係證明就難煞了我。大妹出門早,戶口早就遷走了,家裡的戶口本上沒有大妹的名字,家這幾年公安辦公自動化,做什麼玩的都是電腦。也不知道是我們疏忽,還是人家的政策就是這樣,當年大妹遷走戶口竟然沒有上到人家公安的網路裡去。

  多虧我在縣上工作多年,公安裡多少還有幾個熟人。開始心想能不能走走後門,反正這種關係誰都知道,也不存在弄虛作假的問題。可是聽朋們一說才知道,如今在中國,真相算不得什麼,程式才是最關鍵的。儘管大家都知道是這麼回事情,可是電腦裡沒有,那是決然不能出證明的。後來公安朋友給出了個主意,說從父母的單位開個證明,然後讓鄰居也出個證言,說明你父母有個女兒就在日本。

  萬般無奈,我只能這樣做。不過在運作的過程中,看到別人的眼神,我的心裡就不是個滋味。不就是父母想去日本看看,怎麼竟牽扯到了父女母女關係上來了。好在鄰居和父母單位的人還同情我們,沒多說什麼就按我的要求寫了證明。原想這下總算可以了,可是等到了市上的公安局一審查,說還是不行。說這樣的證明都是間接的,根本證明不了什麼關係。而且讓我還第一次聽到了一個專業名詞,說沒有完整的證據鏈。

  當時我問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證明?坐在窗口裡邊的那位年輕漂亮的好像還是三級警督的姑娘似乎也面帶難色,說最好的辦法是讓日本能出個證明,這樣辦起來大家就都沒有責任了。當我把這個事情告訴父親,沒想到他老人家大為光火,說堅決不去了。活了七十多年,做了七十多年的中國人,沒想到到頭來證明自己和女兒的關係還需要到外國去開證明。為了不讓父母失望,我只好背過他們二位老人和大妹聯絡。當我說了人家的要求時,電話那頭的大妹更是用一句“無稽之談”把我給擋了回來。

  後來我又不得不去人家公安那裡,問人家還有什麼辦法?多虧邊上有位好心人給我指了條明路,說讓大妹寄張自己的DNA鑑定結果回來,然後給父母做個DNA測試,這不就有了中國法定的'父母女關係了。辦法倒是個好辦法,可是我總是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對味道。覺得為了出國看看就這樣的去做,多少有些侮辱人格的意味。再說了,法律上的父母子關係恐怕也不能全是用血緣來詮釋的。要是大妹是養女呢?難道父母就沒有女兒了?

  找了好多人,走了好多門路,最後還是一無所獲。大概是我跑的多了,那位漂亮的女警督同情我,最後說讓我回縣上做個社會公證,這樣就可以辦理手續了。父母女關係公證?開始我還一愣,覺得那女警督在和我開玩笑。可看到她嚴肅的樣子,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不過我不明白,連公安都弄不明白的事情,一個社會性質的公證處怎麼就可以弄明白呢?不過既然人家說,我也只好照辦。

  拿著戶口本和那些證明材料去公證處,說明緣由,接待的人倒還是很客氣。大概他認識我,說按說這需要更多的材料。不過情況他知道一些,所以可以給做個公證。只是最後說,如今公證是要收費用的。

  收錢我不感覺到奇怪。如今的中國,什麼不要錢。過去我只是聽說,有錢能是鬼推磨。可如今發展到了有錢能使磨推鬼。公證一個人收費二百,三人就是六百。我說就公證父母和大妹的女兒關係,二百元就可以了。可人家說那不行,那樣做是不符合法律程式的。

  法律程式?我一聽說程式兩個字,就知道什麼都完蛋了。在中國只要讓你進入一種程式,那麼你就什麼理由也不能講了。我只有繳費了。交了費辦起來到沒有費多少事情。很快就給我出了一張公證文書。拿著文書出了公證處,可是我的心裡一直就沒有弄明白,為什麼同樣的材料,在公安局不能證明什麼,可到了公證處收上六百塊錢就什麼關係都有了。

  說心裡話,過去我對公證沒覺得它有什麼多大的用處。最多也就是在選美和抽獎中做個擺設。可今天看來,公證在中國還可以公證誠信。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社會的進步,但是我敢肯定,這一定是對人性的一種無恥踐踏。是對生命尊嚴的一種侮辱。

  有了這張令人啼笑皆非的公證書,總算在二十天之後給父母拿到了兩個小本本,上邊印製著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護照。父母高興了,因為有了這兩個小本本,他們就可以去看望女兒了。可是我這個做兒子的說什麼心裡也高興不起來。在一個天天高喊誠信的國度裡,我說什麼也沒有想到,誠意的意義竟然用了六百塊錢就可以詮釋。

  父母總在問我是用什麼辦法最後證明了他們和我大妹的關係。我說就是單位的證明和鄰居的證言。我沒有敢把公證一事說給他們聽。如果讓老人知道他們和女兒關係是用六百塊錢才說明白的,那老人還不傷心死了。

  父親拿著小本本邊看邊說:“我說嘛,做了一輩子中國人,證明自己和女兒的關係還需要到日本去開證明,那不成了天大笑話。再說了,父女母女的關係那還能作假呀。中國人難道連這點誠信都沒有了?要真是這樣,中華民族能走到今天那不成了奇聞。”

  “其實沒有什麼,那也就是程式。你老也是上過班的人,知道在中國,真實是一回事,程式則是另一回事。”我只能這樣給父親搪塞:“如今中國弄虛作假的事情還少嗎?做官有假的,文憑有假的,社會上假貨就更不用說了。既然什麼都可以有假,人家把程式做的嚴謹一些,也是對人家外國的一種負責嘛。”

  “怎麼,照你這麼說,父母也有假的不成。”老父親瞪大了眼睛:“我說你們這些人,好好的中國都是讓你們給折騰的面目全非。好好的中華民族也是讓你們給說的讓人傷心了。”老父親接受的是傳統教育,退休好多年了,整天看的是報紙,聽的是廣播,要不就是在電視裡整天尋找自己的一種感覺。他老人家哪裡知道如今的中國早就今非昔比了。就連自己的女兒也是我給他化六百塊錢找回來的。

  “現在好了。明天我就把資料郵寄到北京日本駐中國大使館,讓人家給簽證。只要一簽證,你和我媽就可以馬上啟程。咱們西安有直達日本名古屋的航班,聽說四個多小時就可以到的。”我不想讓老父親知道太多,不想讓老父親在去日本的路上對我們當今的中國感到傷心。所以我只有轉化了話題。

  我把一切準備就緒,早晨起來就直奔郵政局。可是到了櫃檯上才知道,北京的奧運會已經波及到了我們這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山城了。說現在給北京郵寄東西有很多規定,首先我要有證明自己的檔案,光身份證還不行,必須有單位的介紹信才行。而且我已經封好的信封必須開啟。儘管我一再解釋說就是出國的證明和護照,可是櫃檯上和我熟識的小姑娘還是不好意思的說:“叔叔,你就理解我吧。我其實相信你說的都是真話,也知道不會有什麼問題。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上邊有規定,我們必須按照程式來做,要不然就不是扣我獎金的問題了。”

  一聽到程式,我就不再說什麼了。按照程式辦理完一切手續,走出郵政局,看見縣城中心廣場上有不少的人在跳舞扭秧歌。聽身邊有人說:“奧運真是威力大,什麼事情在我們這裡都少有反應,可現在奧運要來了,動靜還真不小。”

  我本來相接他的話頭,突然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了。原來是郵局小姑娘打來的:“叔叔,實在是對不起,你忘記留下身份證的影印件了。”其實我就在郵局門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再進去。於是我說能不能明天送給她。小姑娘說不行,那樣會耽誤事情的,沒有我的身份證,郵件是不能發出的。

  我看來只有照辦了,要不然父母想看女兒的時間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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