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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隨筆散文

沉寂隨筆散文

  我一直擁有著一些我無法理至易明地表達出來的感情。說到底還是愛吧,或者是因為愛所以要被迫接受的一些東西。

  所以我總是逃避,我怕我詞不達意,我怕會傷了感情。

  但是時間會把我卡在一個點上逼我去面對。比如我現在出獄了,我避免去談及這些,但這是前言,也是一切都面目全非的癥結所在。

  我必須要面對很多,面對這個社會隨之而來帶給我的種種驚喜,它的改變,人們的冷眼和無知。這些還不是最可怕的,我怕的是我失去了親情。不容易,我在監獄裡呆了十一年零六個月,親情在把我送進監獄時,估計就已經做好了把我拋棄的準備。對我來說親情無非就只零落下我的老母親。我的兄弟們早在十二年前打著親情的幌子,堂而皇之的把我推進了陷阱裡。

  十二年前,我的事業不僅僅只是到了可觀的程度,高於一官半職甚至手裡捏著極大的權力。我每天都在和錢打交道,我無動於衷地看著人們對它的貪婪與虛妄,直到有一天,我的哥哥找到我說他需要一大筆錢去週轉他的生意,他顯山不露水地提及親情,母親還有他的艱辛。望著眼前這個人,我的親哥哥。我點了點頭,挪用了公款。

  我記得我是以十一號被告的身份走上法庭,堅忍的母親在我離開後流下了她的眼淚。

  我知道母親恨我,恨我守不好自己的人生以至於這麼多年後,恨變成了麻木和不予理睬,我還是要去看望她的。

  我坐在車上,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重新迴歸社會的感覺就像層累起來的錯覺。恍若隔世。我在故鄉的老站點下了車,傾盆的雨水都葬身西苕溪。我疾步走著,雨水狠狠地砸在我身上。故鄉還是老樣子,見多了繁華中的人情世故,它在曾經屬於這片土地的人眼裡就會變得蹩腳而卑微,像是被快速發展的社會遺忘的一片荒野,如今也只能用來懷念了。

  到了。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見面變成了一件很難的事,怎麼開口?

  我站在家門口的老樹下,雨還是狠狠地往我身上砸。我下意識的摸摸口袋,似乎想抽出一包煙,而後又苦笑起來。我身上哪有一分錢。

  母親出來了,她老了。但還是蹣跚著拎出一個空桶,大概是想接水吧。她抬眼的一瞬間看見了我,那渾濁的眼睛裡有我說不出的東西。而後她又收回了目光繼續忙她的事情。半晌,她說了句:“回來了。”

  我點點頭,跟著她進去了。

  三弟也在,看見我驚訝又激動,只是握著我的手問境況。我點頭又搖頭,母親卻什麼都沒說,冷冷的彷彿對一切都嗤之以鼻。三弟轉向母親,示意她和該我說句話,母親看了看我們,停頓了片刻,說:“沒什麼好說的。”

  我微微有些惱了,母親一向是這樣。只是十餘年未見,這親情,卻也能淡化消失的了無痕跡嗎?

  三弟遞給我一把傘,把母親扶了出來:“媽,這雨也小了,你和二哥去走走吧。”他隨即又向我說道:“二哥,這裡變化可大了,你去陪媽走走吧。”

  我點點頭,接過了傘。母親依然犀利地沉默著,但也沒有拒絕。

  走出門去,母親指了指右邊:“往那走,都變了。”我忙的點點頭。

  雨越下越小了,我和母親就這麼沉默地走著。我心裡有些許慍怒和不理解,但時光已經教會了我太多隱忍。她偶爾會說一兩句,哪裡建了新大橋,哪裡拓寬了河道,原來的廠房被誰買走了等等。她像給外地人介紹文化風景一樣冷漠地概述了故鄉的一切微小變化。她沒有問我過得如何,這麼多年在監獄裡吃了多少苦,沒有。

  就這樣走著,母親不留意就會踩到水坑。我想牽起她,卻發現她渾身肌肉都緊繃著,沒有一刻鬆懈。一種被她深深排斥的感覺積鬱在我心裡,我想離開了,是因為自尊嗎?

  三弟執意要我留下吃完飯,我婉言拒絕了。臨行之前母親蹣跚的'走了出來,經過我身邊時,往我手心裡塞了一把錢,然後緊緊地握了一下。這一下,足夠我懺悔一生,之前的不理解和懊惱都消散了,我鼻子一酸,矇頭走進了黑夜。

  母親是凌晨下的病危通知書,她腦溢血倒在家裡整整一天。她走的時候也沒有人通知我,在生還還有一線希望的時候,我大哥卻婉言謝絕了醫生手術的提議。我到醫院的時候,白布蓋過了她的頭頂。這一切太突然了,母親的錢在我口袋裡還散發著她掌心的餘溫。

  喪事由我來處理,因為他們都太過草率,把母親的暮年和死亡當做是人生的羈絆。所以由我來吧。媽,兒子這一輩子欠你太多,但一定將你風光大葬。

  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我不能有愧於你。

  靈柩和一切都運回故鄉。媽,我捲土定重來。

  但此時,故鄉的人生也像是到了盡頭,保持著這樣的姿態在我漂泊的人生裡。它保持著它的舊模樣,而我的心也只能升起一片沸騰後重重的垂下去,像是掉進了萬丈深淵。我拼了命的想拉住它,攥緊它,然後把它重新塞進身體裡,溫暖著已經冰涼的肉體和不知所措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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